第4章 心意（2 / 2）
以前那个小魔王又回来了，没想到长大了还是这副德行，余默默只差没气到七窍生烟，完全不敢回头看身后的苏明。
赵弈航离开之后，其实大家没一会也都回家了，余默默却觉着刚刚在饭店里的那一小会十分漫长，简直是如坐针毡。苏明虽然没有当场发作，但一直黑着的脸让田女士也觉着出了异常，临别时拉着女儿小声的问：“什么事啊，之前还挺高兴的，板着个脸给谁看啊？”
田云芳原本就是对这个女婿不太满意的。那时候余默默和苏明谈恋爱，她就劝女儿要找个条件好的男人。更是热心的介绍了两个她认为不错的男孩给女儿认识。
谁知余默默一个也不喜欢，偏偏就看上了这个别人给介绍的苏明，只谈了半年就立马结婚了。余默默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是自己安排，自己做主，当父母的原来就给的关心少，到了婚姻大事也就到底没了立场来反对或是同意。
其实，苏明的条件还算过得去。收入在这个城市算中等偏上，薪水表面上看似乎还比余默默多一点点，只是余默默平时有利用业余时间接设计的私活在家里做，所以实际上她的收入是要高出苏明。
但余默默并不在乎这些，她自认为自己除了一份还算过得去的工作，并无其他优点。长得一般，性格也不活泼，家里情况就更不用说。倒不是说现在的男人一定要找家里条件好的女孩，但还是有人会希望女方是家庭温和简单，没有负担的。哪像她还有一对各自生活得一塌糊涂的父母。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余默默早就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王子会爱上灰姑娘那是童话。当然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事，但余默默不相信那样的好运会降临到自己身上，所以她从不抱田女士那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和苏明认识相处了几次，她是感觉不错的。第一面就是让人愿意再和他交往下去，踏实本分的男人，相处舒服，也很尊重她。不像田女士拉她去见的男人，一见面就把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目光挑剔的像是在甄选一件商品。
然后居然一开口就问她是不是处女？余默默听了掉头就走，这样的男人恶心得让她一分钟也不愿意相处，再有钱她也不稀罕。
苏明家其实也是单亲家庭。父亲早就过世了，他上面还有一个年长他五岁的哥哥，母亲是一所小学的退休教师。一个女人带大两个孩子，当然家庭条件也就不会很好。这也是田女士当初唠叨着不满意的地方。
但余默默心里反倒觉着很好，起码因此对方也不会来挑剔她的家庭。丈夫是要与自己过一辈子的人，他的家人也是要相处一辈子的，她从小看继母的脸色过日子，不希望将来嫁到夫家还要看夫家人的脸色过日子。
余默默对生活从来没有过多的奢求，只希望能找一个对她好，尊重她的男人，然后有一个自己的家。
一个温暖的，属于自己的家，余默默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要。
那时候她和父亲继母还有弟弟，四口人挤在一个很小的两室一厅里面。是父亲单位的旧房子，虽然有两个卧室，但因着是老式建筑，房间都很小，转过身都能碰着桌椅。余默默不但要自己小心翼翼，还要注意别让弟弟碰着摔着了哪里，不然又免不得听到继母责备她没有照顾好弟弟了。
弟弟小时候特别调皮又不懂事，经常把她的书和作业本撕了玩，或是弄得不见。余默默有几次都气得眼眶红红，却只敢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没有用，父亲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但对弟弟还是疼爱的。弟弟第一次撕她的书本时，余默默就急哭了，可继母却怪她自己没把书本收藏好，一旁的父亲也一句都没有责备弟弟，只对她说了一声下次把自己的东西收好。
可她该收在哪？这个家里有什么地方是属于她的？连呼吸都好像压抑得痛，她觉着大概是这里的空气都不属于她吧？
那时候的余默默就想总有一天她会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一个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累了疲惫了，不想说话，也可以让她静静的一个人发呆的家。
那个年龄的她只知道要非常努力的读书，将来挣很多很多的钱，然后才能给自己买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一个自己的家。
老天爷总算没有辜负努力的人，余默默后来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名牌大学，还拿到了奖学金。大学几年在别的女孩子都在忙着约会，忙着买化妆品，漂亮衣服的时候，余默默就已经开始了各种兼职打工，慢慢的存钱。
即使之后进入了设计院工作，她也是利用业余时间接私活回家做。那时候她存钱的存折便是放在颜蕾家，她自己的家连个带锁的抽屉都没有，谁都可以翻她的东西，她实在是不敢放在家里。
所以后来，她拿存折买房子，颜蕾就自然知道了。那时候余默默工作已有两年了，正好手里有一个她设计的项目，和甲方熟了之后，对方负责人半开玩笑的说如果想买房子，可以给个很优惠的价钱。
那几栋商品房都是余默默设计的，她当然很熟悉这房子的优势，坐北朝南，采光通透，那时候城北那一片还没发展起来，楼盘定价本来就不高，房子户型也不大，加之优惠，价格上她还是勉强能承受的。
梦寐以求了很多年，余默默没有太犹豫就买了下来。
房子买了后，余默默也没敢马上从家里搬出来。当初房子是一次性付款才给她打了那么多折，加之简单的装修都是要钱的，颜蕾和许琳琳两个好朋友也就都借给了她一点钱。为了尽快还钱给朋友，余默默便把房子租了出去。
认识苏明的那会，余默默刚刚还完借的钱。
老实说，在认识苏明之初，余默默没想过要将房子的事告诉他。一方面是她不愿意将房子作为对方选择她的一个条件，就算对方不是，心里也难免会有这种猜疑。她从来不是一个自信的人，也不容易相信别人。
另一方面，这套房子对余默默来说，就有点像是一个穷人有一天忽然得到了一颗宝石，便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害怕别人会窥视和夺走。
余默默还记得在拿到房产证的那一天，她一个人坐在空旷的房子里，打开着手中的房产证，上面房屋所有人那一栏醒目的印着余默默三个字，看着看着，她便忽然泪如雨下。有多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的哭过一场了？从此以后她也有了一个家，再也不用像当年田女士离开和奶奶离去时那般心惊胆战了，就算有一天所有的人都会离她而去，她至少还有她的这个家。
那一晚，余默默睡得从来没有过的踏实。
后来到了结婚前，余默默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告诉苏明房子的事。
哪知她的两个好朋友都异口同声的反对她告诉苏明。
“拜托，这是你的婚前财产，全是花你自己的钱买的，和苏明有什么关系，又没花他一分钱。”许琳琳第一个出声反对。
一旁的颜蕾也点着头附和：“默默，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和苏明从认识到现在才半年，你知道他有没有背着你留一手？说不定他？”
“苏明不是那样的人。”余默默摇头道。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默默，尤其是你这种情况，那房子是你多不容易才存起来的钱买的？除了它你还有什么？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你和苏明的婚姻出现问题，你有娘家可以依靠吗？”
娘家？从结婚前两天从家里搬出来，那个家里早就没有她的地方。原本和弟弟的一间房，她一走，她的那张床都拆了，继母立即给弟弟换了一张大床。若以后她和苏明的婚姻真的出了问题，那个家里的人只会对她避之不及吧？
谁能给谁依靠？能靠的永远只会是自己。
余默默想或许自己是有那么一点自私吧？身边也常听那些年长一点的已婚同事笑着聊起私房钱。
这个说背着老公给了娘家买了什么东西，那个说瞒着媳妇每个月给了自己妈多少零花钱。好像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一般，即便是走入了婚姻里的两个人，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在对方面前毫无保留的坦诚？
余默默并没想过要瞒着苏明一辈子，当时就想着以后看看情况再说。房子又不会跑，如果两个人一直好，房子以后终归是两个人的，寻着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他。
结婚后，两个人确实也一直过得和和美美的，尤其是头一年，小日子甚至算得上很有些甜蜜。苏明对她好，而她也从来都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别人对她一分好，她必然是回给对方两分的好。尽力对苏明好，对他的家人好。
和苏明结婚后，两个人其实都没有什么钱了。苏明家的条件本就很一般。大哥开出租车的，母亲退休工资也不高，和余默默结婚时，只有一套装修好了的空房子。余默默便在结婚前把她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添置了电器家具。
结婚后，两个人的薪水除了日常开销，她全都一起存了起来。知道苏明一直想要一辆车，去年年底又都拿出来给他买了一辆心仪的车。
对苏明的妈妈她也是尽心尽力。平时余默默连自己的父母生日都不记得，婆婆的生日却拿小本子记着，每次不但买上礼物，还在那天亲自下厨做上一桌。吃的用的更是经常买去，她婆婆身上从衣服到鞋子大部分全都是余默默买的。
其实也知道苏明有给钱给他妈，但余默默知道婆婆是节俭惯了的人，给钱也舍不得花，便仍时不时的买东西过去。有好几次被颜蕾和许琳琳拖去逛商场，她们两人忙着试衣服试鞋，偏偏余默默跑去看打折的中老年服饰，没少被那两人笑她是新时代的模范媳妇。连田女士都嫉妒的说，到底女大不中留，对婆婆比亲妈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