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试探（四）（2 / 2）

还是早上醒来那间牢室，她坐在榻边扯着嗓子哭了许久，终于累得哭不出声来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抽抽搭搭的。蹲在门口的方乘听见她声音弱下去了，吐出齿间咬着的草茎，“哭累了啊。”

阿皎长长出了口气，“有水吗？”

方乘从牢门外塞了一碗水过来，阿皎对着水照了一照，自己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先把水喝了，再把冰凉的碗贴在眼睛上。

“你哭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怎么你了呢。”方乘的声音听着很没精打采。

“他没怎么我啊，就是威胁我了几句而已。”阿皎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比，又问道：“你呢，你为什么不开心啊，听你的声音没精打采的。”

方乘坐在门外，挠了挠自己的头，他才十五岁，小窗里透出淡淡天光，映出他唇上一层绒毛，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声音中却难掩颓丧，“我是来杀敌的，现在只能陪着你在这里蹲大狱，还得听你哭，还得听你唠叨你师祖逼你嫁人，诶呦喂，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阿皎感觉着眼皮上的冰凉，有些不服气地辩解道：“我平时并不是这样的，今日忍不住了而已。”

小细流庄是西域商队，垂涎阿爹的商道已久，提出结亲欲插手商道，从楼兰一路追随她回到长生宗，阿爹自然是不答应的，商道就是他的命。谁知道她的师祖一口答应把她嫁给小细流庄，左右师祖对于阿爹经商游历不肯回去继承医宗很不满意，刚好趁此机会让小细流庄替岳丈接管商道，而她阿爹可以好好收心回来研习医术。

她从长生宗一路逃婚出来，既要躲师兄的追踪，又要躲小细流庄的搜寻，自觉得西域已经是躲不下去了，便想着去大汉避避风头，左右她是汉人，在大汉就算没有了师门荫庇也能靠自己活下去。

渡黄河的时候被小细流庄的人追上也就罢了，还偏偏落入这汉军城塞之中被当成了细作。她天生心怀大度，一路风餐露宿，生死劫难也并未放在心上，主要是霍去病今日几句话将她所有退路尽数封死，她一时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才哭了出来，谁知这一哭便停不下来了。

她长出一口气。

方乘劝她，“你要不就帮将军瞧瞧病呗，想到将军这么英武的人受病痛之苦，我这心啊就像刀戳似的。”

阿皎睁开肿着的眼睛，看见方乘眼里的光便心知方乘对这位霍将军有多钦佩崇拜。

方乘一个小兵，又年轻，平日在军营里没什么人能和他说上话，虽然阿皎是个身份不明来历亦不明的女子，但是年龄相近，就难免多说几句话。

阿皎“嘁”了一声，“你心疼，干我什么事啊。”

“将军的身体不好，就不能带领我们打退匈奴了！”方乘似是热血激荡，两眼发光，“你可不知道，将军有多厉害！今年春天，他带着一万人，不但杀光了匈奴军的全部精锐，斩首八千九百六十级，还擒获了大量俘虏，你知道么，连浑邪王的儿子、相国、都尉都全体被擒啦！再说今年夏天，我以为将军会休息很久呢，结果入夏他就又率军出征啦，歼敌3万余人，抓了单桓王、酋涂王及相国、都尉什么的两千余人，俘虏了匈奴五王，还有单于的阏氏王子什么的好几十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几人。但是你想不到吧，汉军就伤亡了3千余人。你说真是可惜，浑邪和休屠王逃走了，要是公孙敖将军没有迷路，这次一定能全歼匈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