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4(2 / 2)
谢宝胜缓缓地坐回原位,点头示意张堂文也坐下。
“这些个读书人...总觉得自己有擎天撼地的能耐,整日里妄谈国事,遑论民主,要学康有为行变法之策!也不看看康有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谢宝胜提到康有为的名字,颇为不屑地说道:“若不是康有为篡改光绪爷的密诏,强推变法之策,老佛爷会动那么大肝火么?光绪爷至于被圈禁么?至于现在...”
谢宝胜冷冷地看了张堂文一眼,“朝廷本就风雨飘摇,妄动,易伤国本!指望摇旗呐喊,聚众鼓噪,就想行不轨之图?痴人说梦罢了!”
张堂文默默地听着谢宝胜的絮叨,隐隐地感觉到,谢宝胜的心境,确实老了,也乏了。
他的话,与他杀伐果断的作风,已经有些偏颇了。
谢宝胜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朝廷蓄养士子,是为了革新,这群白眼崽子,想的却是革命!也不知道到底是受了谁的鼓动,居然敢舞刀弄枪起来了!外敌环伺,坚船利炮就停在塘沽口虎视眈眈,内里还骚乱不停,实是逼朝廷于内外交困的两难境地!若是给老道放下权柄,何至于...”
谢宝胜一仰头,一口喝下,张堂文连忙起身给他续上,这酒一接着喝,张堂文就知道,这头七,算是过不成了。
谢宝胜看着张堂文,“国之根本,在人才,何为人才?官吏、士子、行商、耕农恪守本分为国出力,这就是人才!你做行商,只要童叟无欺,不囤货居奇,为朝廷充盈国库,你便是大清的人才!杨鹤汀受教反哺,启发民智,教书育人为国尽忠,他也是大清的人才!但...杨鹤汀若再敢往前走一步,谢老道不吝刀下再多一个亡魂!你...也一样!”
说罢,谢宝胜起身便向外走去,张堂文连忙拿上酒壶追上去,“大人,酒壶...”
走到门口的谢宝胜头也不回的一抬手,“酒壶送你了!难得碰见个识货的!”
月光尽洒在谢宝胜的戎装上,棉甲如同笼罩了一层银色的雾气,谢宝胜将手中的顶戴扔给暗处的手下,朗声说道:“老道是个**子,只知杀人放火的买卖,不懂什么行商之法!但是...”
“姓杨的也许说的对!有些玩意,不能给洋人!”
张堂文浑身一颤,目瞪口呆地看着谢宝胜带着不知从哪冒出的一队手下,转出照壁离了会馆。
张堂文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条凳上,手中的那盏锡方壶,变得愈发沉重了起来。
脚步声渐渐消散在漆黑的夜空中,一旁靠墙而立的会馆小厮无声地滑倒在地上,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张堂文望着门外,按捺了许久的内心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原来这看似风平浪静的南阳城中,居然也是暗流涌动。
张堂文回想起与杨鹤汀走进那间茶肆时,压根就没留意过这个守在大门口的门子。
何况,从进屋开始,杨鹤汀就一直小心翼翼地听着动静,怎么就没防备到这隔墙有耳了。
想到这儿,张堂文不禁有些后怕。
若非这次真的是张堂文有事讨教,若非当时杨鹤汀不知何故没有谈及时政,今日这一出,谢老道,恐怕就不会这么简单的了事吧!
张堂文想起杨鹤汀手中的那沓宣纸,那力透纸背的墨迹,那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呢?
越是不得知,越是疑心重。
会不会牵连到福儿呢?
漫无头绪的猜疑,让张堂文在这深夜中丢失了困倦。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直忧心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