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2(2 / 2)
张堂文连忙起身还礼,“杨先生过誉了。”
“堂文兄!”杨鹤汀缓缓抬起头,一脸激昂地看着张堂文,“九州飘摇,外敌环伺,救国之路坎坷难料,吾等虽舍命进取,启民智,奋发图强。但是,国之根本,却在实业!李中堂虽是狗尾续貂,替蛮夷续命,然则其所兴洋务,实是利国利民之举。江南各厂筹备经年,所投无算,用工数十万,所产棉纱供应全国,实是护民生丰国库的重器!若是一朝倾倒,以当今朝廷之力,定然无以为援!则,前功尽弃啊!”
“思源明白!”张堂文重重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合同才更不能转手他人!”
杨鹤汀再次深躬了一下,“但,以廖启德此举看来,恐怕堂文兄,难免要受损了!”
“眼看便要到收花期了,廖启德步步紧逼,手上生棉只能转运囤积了。这一屯一运,便是损耗和成本的增加啊!”张堂文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茶盏便一饮而尽。
茶,早已凉了,喝下去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内心中的阴凉激得张堂文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杨鹤汀默默地将水壶放到一旁的碳炉上,“以堂文兄手上的数量,恐怕不是个小数目。”
“唔?是!如此算下来,仅收棉所需的钱财,便要耗光我半辈子的积蓄!”
已是入夏了,张堂文却忽然觉得手脚冰凉,不自觉地将双手靠向碳炉。
来见杨鹤汀,张堂文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深知廖启德的目标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但,始终没有想到,会是如此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谋划。
杨鹤汀看着张堂文,心中也是一阵叹息。这么大的一桩生意,若是不去考虑什么家国大义,别说亏了,略有盈余都是可以的。
但张堂文不会的,他,应该不会的。
“堂文兄,以廖启德...不,以太古公司这般筹划,在你手中的收棉合同未交之前,江南厂的低价棉便不会断供,但依我看,洋人的根性还是商人,低价棉这等赔钱生意,未必会坚持多久!”
张堂文苦笑着抬起头,看了杨鹤汀一眼,“杨先生就不必宽慰我了,你我都知道,以我这等小商贾与太古洋行抗衡,岂不是以卵击石?”
杨鹤汀的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那堂文兄作何打算?”
“我是西商!”张堂文笑了笑,揉了揉有些酸楚的膝盖,“西商讲究同船同渡,以张某人些许薄面,去会馆化缘,兴许还有些办法。”
“堂文兄,此非借贷,而是飞蛾扑火,你是在请别人与你一道舍财!”
“是啊!都是行商,精明都算到骨子里了!”张堂文无奈地惨笑了一下,看向杨鹤汀,“但是,总归要试试的,不过杨先生请放心,思源以祖宗之名起誓,无论如何,这合同,落不到廖启德和洋人手上!”
“堂文兄!”
“杨先生!”
屋顶上挂的煤油灯似乎有些燃尽了,灯光忽暗忽明,映照的两人的身影都有些闪烁了。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