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2 / 2)
临行前廖启德也算是做过功课的,这南阳虽然只是个未开化的穷乡僻壤,却是个产玉料的地方,独山玉在南方那些个头面人物眼里,还是个行将枯竭的稀罕玩意儿,这张堂文是堂堂赊旗巨贾,赊旗又近南阳,他手上的,莫不就是个独山玉的老料?
廖启德那些个小心思,张堂文自然也都看在眼里了,只不过这会儿是真没兴致搭理这人了,若不是汉口的接洽人硬要安排这趟顺风行程,张堂文倒宁可包个舢板一路轻舟顺汉水而归,不说诗情画意了,至少落个清净。
“张先生是赊旗镇的大商人,手上自然也不会把玩一般货色,我看先生手中这烟壶……着实是个稀罕玩意,不知先生置办时花了多少银子?”廖启德终究还是试探着迈出了第一步,他起身从怀中取出一盒纸烟,抽了一只递给张堂文,“这是正宗美利坚花旗的纸烟,先生要不要尝尝?”
张堂文微笑着摆了摆手,“这洋玩意儿我受不了,您请便!请便!”
廖启德尴尬地退回位置上,手上举着那只烟,却丝毫没有点上的意思。
“有句老话,叫君子不夺人所爱!”廖启德那双小眼直勾勾地盯着张堂文,眼神里却多了一丝谄媚,“只不过在下头上有个洋大人,生平就喜欢收集各类鼻烟壶,临行前还特意叮嘱此事,今日见了先生手上这物件,在下忽然又想这事来了……”
张堂文嗯啊了一下,算是应了声,丝毫没有接腔的意图。
廖启德的眉头嚯嚯直跳,他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笑道:“不知这小物件花得先生多少银子?若是先生愿意割爱,也算是成全了兄弟的差事?”
四儿在一旁忍不住暗暗啐了一口,心头直骂道:“这会儿称兄道弟来了,真是个鳖孙儿(俚语,王八的意思)!”
四儿的表现有些明显,张堂文忍不住清了清嗓,笑咪咪地瞅着廖启德说道:“廖兄弟一路风尘,不辞辛劳携我主仆返乡,聊表谢意也是应该的……”
廖启德顿时喜上眉梢,正要接话,张堂文却缓缓地将那鼻烟壶揣入怀中,“只不过此物乃是个老料,还是名家的精雕,堂文诸多老友相求都只能婉拒,廖兄弟莫叫在下为难啊!待到了宛城(南阳旧称),堂文一定到同乡处为兄弟选几个好物件!”
廖启德顿时心中跟猫抓了似的痒痒,越是得不到的东西,看得就越贵重,此刻张堂文怀中的鼻烟壶,就是他廖启德心头的朱砂痣,他看着一脸笑盈盈的张堂文,心中却是一百个不痛快。
这若是在广州,恐怕廖启德真就寻几个洪帮兄弟暗地里夺了去。但此刻远在河南,到底不是自家地界,容易砸手。
再说了,这趟开疆拓土的生意,廖启德可是贿赂了好几个洋大人才得来的,若是成功在南阳替太古公司扎下了桩子,在洋主管没到位之前,廖启德手上过的油水,可不比在广州偷梁换柱挣的少。
廖启德又舔了舔愈发干瘪的嘴唇,眼神却从张堂文身上挪不开,心头到底舍不下眼瞅中的东西。
廖启德干笑了几下,“那是,那是,毕竟是先生心爱之物,不过兄弟我真是奉命而为,还请先生多多谅解!”
这话一出,倒是把一旁的四儿吓了一身冷汗,他嚯的一下站直了身子,心头一惊,这孙子难道还想明抢不成?
张堂文皱了皱眉,心中也是犯了嘀咕,这廖启德难道是洋墨水喝多了也随了洋人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