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7(1 / 2)
党苍童的话,虽然没有明确立场,张堂文多少也是猜得到的。
“合兴发”分招牌,也正是遇到了闹太平军那阵子,岭南木料因为运输问题无法北上,党、贾两家意见不一,这才分了家。
无论党家还是贾家,多有苦于世道,转行、置田丢了招牌的,也就“三义发”和“玉隆”系仍留守太平街,以图东山再起。而结果很明显,漕运和江运的停摆,反倒让南襄道一跃成为了新的南北通途,“玉隆杰”也成功再现了“合兴发”的盛况。
站在这一点上,党苍童最后的那句反问,简直就是在暗讽他张堂文大惊小怪。
张堂文低头端起茶盏,默默润了一下嗓子,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堂文在汉口半月,京杭铁路货运之繁复,令人瞠目结舌!朝廷前不久赎回了铁路的所有权,货运局不再优先为外商排车,北货南下自京畿直达汉口,或轮渡出洋,或南下两广,运途之畅,亘古未有。火轮车运力之强,非骡马可比,时日更是快了不止一倍,南襄道之便,早已荡然无存!”张堂文的语速并不快,在座的众人却能从他的抑扬顿挫中听出满满的焦虑。
党苍童皱了皱眉,品茶不言。
胡东海的小眼琉璃珠似得转了转,在一旁应声道:“说起这铁路啊,前些个回总号,还听说在那几个往日不起眼的小地方,照往常都是入不敷出的分号,如今竟是咸鱼翻了身,到账一看可把我们这些个老人儿给惊住了!”
座上的几个票号掌柜连忙凑上来问长问短,胡东海显然很享受这种待遇,眯着眼嘀咕道:“郑州,雍正朝那会儿还隶属于开封府的,光绪十三年才升直隶州,去年一汇帐,知道开封分号才是他的几成么?”
胡东海得意地瞅了瞅好奇的众人,默默地抬手伸出了四个手指头。
四成!众人都是暗暗吃了一惊,这开封府分号才是郑州的四成?
张堂文此时心中却是明镜似得,早在汉口时,他托人寻了全国铁道图,郑州这个躺在铁道十字路口的小地方,给张堂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说到底,胡东海这个四成,即便是实情,也是恰好赶在了这档口了。
一来郑州商贾连年增多,票号生意自然见好;二来开封府连遭大灾,又是水患又是虫灾,当地哪里存得住银子,留住也得被朝廷寻个事由给盘剥了。
张堂文缓缓地坐下,其实今天他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把这个让他无比焦虑的难题抛出来,议一议,共同想想法子,若能找到方法扛过去,自然更好,若是没法子,求变更是迫在眉睫的了。
运载行的驼队,第一个跃进了张堂文的脑海。那批牲口往日走西口是着实出了力的,但是看现在这情形,无论是成本还是时效,都再无竞争力了。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党苍童默默地合上了茶盖。
“卢汉铁路(京汉铁路在建时的旧称,1906年全线通车后改为京汉铁路)又不是今年才通的车,若真是会伤筋动骨,那赊旗镇的这些个商家,还能撑到现在?”党苍童的声音不大,苍白的山羊须显得有些发颤,“便是南北路不走南襄道,往西呢?入川呢?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张堂文心中暗暗一阵叹息,但话题引到这儿了,又不能不往下继续说,“京汉铁路的甜头,地方官员和朝廷早已尝到了,眼下举国之力正在发展铁道建设,官办川汉铁路就等确定路线了,京张线眼瞅着就通车了,若是我们仍在这守着旧时水陆货运,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在座的商贾,真正了解过铁路运输的,倒真没几个,只是知道用火轮车运货成本降到原本的两三成,即便是绕了远,时日上也要快了许多。而由于信息的闭塞,对于当前举国兴建铁路的信息有点后知后觉了。
“那依着张老板,是个什么章程?”党苍童捻着须,看向张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