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辗转反侧(2 / 2)
荀琨说过,她的仙路很长,有似锦前程。未来的某一年,可能是数万年以后,她说不定也会做到怀池这样的高位……
他其实不懂这些神仙的事情,她说一次,他记一次罢了。
那一回她说仙灵的几个阶,从赤红,浮金,花青,玉蓝,夜紫还有纯白,他便时时注意着她的额头。他觉得,那枚印记像一滴水,配在她的额头上,那样的好看。是啊,他的小姑娘,虽然已经三千多岁,美貌依然是可以秒杀世上其他的女子。她一直说,她不够好看,远北之地的五色鸟一族是怎样好看怎样美丽,他没有见过什么五色鸟,他只知道,于他而言,她就是他眼中最好看的姑娘。
没有其他。
就算她也曾自卑地说,怀池多么好看,蓝意歌多么好看,那些齐国姜国燕国玄国的什么什么姑娘多么好看……但在他的眼中,通通不及她万一。
他的眼里只有她。
但是……
她呢?
对于她来说,她的眼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想到这里,他有些难得的沮丧,是啊,她也说过的,哥哥衍玥风流潇洒,国师荀琨高洁无尘,屠岸琨洁如轻雪,……这个世上,她夸过好看二字的男子,一点也不比她夸过的女子少。
所以,他在她的心中,是否从来不是唯一?
也是……他曾经那般地伤害过她啊……
对了,她还说过,地府一个叫做酥寒的小鬼也眉清目秀好看得很。
叶谪感觉自己最近吃醋吃得挺多的。
但是,他哪里能甘心放下这些?
她是天生地化的仙灵,蒙了恩才化生为人形修炼。修行数千年之久,忍受那样多个无人相伴的孤苦寂寞的时日。而在那些艰辛时日中,陪伴她的,大概只有蒙陵山上下的同为仙灵的伙伴了。她也说过,别的仙灵大多数是不肯带她一起的,因为师父给她下过不可入世的禁令。她天资聪颖,学什么一学就会,他常常想,那些仙灵一定是因为嫉妒她吧。
如果……
如果没有她的师父,也许,这未来一切都不一样了。所以她看望师父是应当的。
想了这么多,叶谪还是想着说服自己。她的告别无声无息,没几日,沉阳传来了消息,说世子妃已经到了玄国北境。
似乎终于有一根弦在心上猛地断裂开,他轻轻地捂着心口,淡淡的,将目光又投向了那片波光粼粼之中。
她……还是走了啊。
叶谪忽然想起,他曾经的一度揣测。他曾经就听说过仙灵的功德制,而那时在蒙陵山的许多见闻也让他渐渐觉得,衡璃对他……是想要功德罢了。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立马被他掐灭,他告诉自己,不是那样的,衡璃不是为了得到功德才接近他,她不是那么功利的人。
但是……
冥冥之中,牵引他们的,到底是什么?是那所谓的虚无缥缈的缘分吗?
沈乾和秦泱年也以为自己所见的是缘分。可是事实是什么呢?
他没有告诉衡璃他查到的结果。
那一切,都是屠岸琨的安排。
屠岸琨安排的相遇,安排的相爱,甚至最后,也是屠岸琨安排的离别,是屠岸琨将秦泱年杀了,制造出假象。他只是利用沈乾最脆弱的地方达到他的目的,即使最后的结果与他设想的不一样,但是史书铁证,一字一句都是燕国和齐国结过盟。
秦泱年尚且死于“缘分”,叶谪想,这世上,哪里有所谓的缘分。
他叹了口气,拾掇酒盏,又猛灌一口。这才抬眼,看了看日头。云蒸霞蔚,天气难得。他轻轻地,倒转酒杯,杯中醇香挥洒出一条晶莹长线,滴落在阙池之中。
清凌凌的声音随即隐去。酒盏已空,他望着天际流云,闭上眼。
……
再度踏足玄国的衡璃,心境和那时已经大不相同了。或许可以说,她成长了很多。
一个人,一柄剑。淡青色的衣裳在雪地里并不扎眼,即使是走过的地方,留下长长的一串脚印后,也迅速被风雪掩埋。此地风雪太大,马儿寸步难行。她本打算过了这最后的边关就开始御风飞行了,但是就这么短短的一程路,格外难走。
她恍然——原来已经一年了。她去年此时,亦是周转于列国之间。只是那时候,她与叶谪风雪同行。
前路漫漫,风雪肆意。不知他在何处?又在做什么?
这荒野之中没有人烟,野地常常有猛兽出没觅食。衡璃走得心惊胆战,不单单要抵御这朔风冰雪,还要时刻警醒着随时可能出现的猛兽。
怕倒是不怕,她怎么会怕这些?她只是怕它们突然跳出来吓到她而已。
她可是堂堂的仙灵啊!
脚下的雪愈来愈深,几乎没过了膝盖,直有凌驾到大腿的气势。
望着风肆意卷着雪花,模糊了视线,脸上围得虽然厚,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冻伤了好几处。她当然没有放弃。这是她难得的机会,若是错过了这一次,她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度见到师父和灵七……那是她视作亲人的人。
她要和师父说清楚那些事,她绝对绝对,不会去杀了叶谪来完成师父对她的希冀的。
“师父……”默念这两个字时,仿佛师父真的就在眼前。
印象里的师父,总是消瘦的,道骨仙风,留着白胡子,精神矍铄。师父白衣纯净,却完完全全没有老神仙的那种老气。她总是觉得,师父似乎不长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