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心匪石（2 / 2）

“去年，羡鱼为了救醒你，割去仙元性命垂危，你却忘恩负义对她痛下杀手。这件事……你要公之于众么？”

仿佛一盆冷水迎头浇下，衡璃彻身冰凉，一瞬间失了神。

他说什么？他说……是……是怀池？那件她隐在心底最痛的往事，真相到底是怎样？她几乎从未听叶谪提起过这件事的后续，他闭口不言，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他默默承受着她所有的责怪？

脑子里忽然一下子，就一片空白了。

大概很久没有听见世子提起他那位故去的世子妃，一时之间，大家都静默不语。他们知道世子妃在殿下心中不可替代的地位，对于当年的那件事……说起来并不算很久，也就是去年而已。

彼时，他们第一听闻的消息是怀池小姐醒了。

第二听闻的消息就是，世子妃薨逝。

这本来没有多大的关系，却因为叶谪而有了一层不一样的关系。世子妃死后，世子府里大换血，几乎所有的侍女仆从都换掉了，包括曾经给世子妃贴身服侍的侍女，据说，她名为缺桐。

缺桐出来，自然是带着一点消息出来的。

于是一时之间，坊间风向突变，满城风雨。

据说……那位世子妃是修炼多年的仙子。

世子妃的仙元入药做了怀池小姐的药引。

他们本来以为这中间起到连接作用的乃是世子殿下，是世子殿下厚此薄彼将世子妃害死——但是世子殿下与世子妃鹣鲽情深，又怎么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今日，才恍然大悟，原来害死世子妃的，却是世子妃舍弃性命救回来的怀池小姐啊！

衡璃听见了。她听得很清楚，很清楚。

叶谪淡淡地将过往一切通通说了出来，平淡的语气才愈发显得悲恹，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衡璃脸上，可能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竟然哭了。她还是听见了么？都是他捂得不够紧。可是，说起这些往事，他的手，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仿佛有一道声音若有若无地回荡在了这大殿上，衡璃静静地听，仿佛是那一年，那个大雨中，他在说：

“不会死的。羡鱼，不会死的。”

原来他说的话，她只听见了一半，就以为他是要放弃自己了……

恍然之间，眼前随着叶谪语调起伏，逐渐的展现了一幅画面：荡开的雨色里，她看见了怀池的身影，怀池原来布下了结界，原来叶谪并非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他将东西交给手下后，立马回头看她，却已经被怀池挡在结界之外。

结界内外，是两个世界，加之以混沌的大雨浓雾，他进不去，也看不见，听不见，他无法感知里面的人，里面的人，也一样不知道他在结界之外的无助。

可是这些，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啊！为什么要让她误会这么久？在玄国，他得知真相的时候，对于她的反应，一定……很伤心吧？

心一阵一阵的痛着，她将眼睛紧闭，可是一些滚烫的液体还是从中渗出。阿谪，我误会你了，……

而这一切，都是怀池所为啊！

叶谪大概是发现了她的异样，将她抱得很紧，就像是深夜里她睡不着的时候，他也会这样紧紧抱着她，给足她温暖和安全感。

怀池脸色在叶谪说出那事情之后，一阵一阵变换。她仿佛顿住了很久，但是最后，她还是冷声道：“世子不觉得……这件事本身的错不在我？若非世子毁约，娶了那个女子，我……何必要费尽心思地报复？若说有错，错的也是世子你！”

叶谪语调依然平淡，仿佛是担心稍微激烈一点的语调都会吵到怀中的衡璃。他清冷声线不高不低，不卑不亢，说：“那么，二十一年前所谓的遗诏……小姐可有任何证据？”

“世子想要毁约？世子是……”没等怀池说完，衡璃的声音已经响起：“毁约？从来便不曾有什么约吧？”

“你——当年，春旱之景，人所共知，是我……带来春雨解救万民……更是王后金口玉言，将世子与我定下亲事，如今，世子殿下要翻脸不认人？”

“呵。”

衡璃缓缓从叶谪怀中抬头，说：“当年不知怀池小姐从何方云游而来？当年曾有一位仙者与施法的女子同来，不知道怀池小姐认识否？”

怀池道：“那是师兄，怎么？师兄云游在外，……”

衡璃道：“小姐知道……他为什么要带师妹施法？”

“因为……”大概是从未有人问过这个问题，怀池突然语塞，衡璃立马接道：“因为，那个师妹缺少功德，头一回来尘世历练，是为了积攒功德。”

“！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事情，你是谁？”

“我想，我是谁并不很重要，怀池小姐只需要记得现在的我，是衡璃公主，宁国祁远侯掌上明珠，是公子衍玥唯一亲妹妹，就足够了。怀池小姐不是凡人，为何要掺和凡人之事呢？我虽然不清楚神祗是否也有修行积德行善一说，但是我知道，就以往怀池小姐所为，也足够倒扣功德，遭受天谴了吧？篡改凡人的记忆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这在神界是大忌，就连凡世修炼的仙灵，也断不会实用如此遭受天谴的法术，行此为人不齿的行为的吧？”

怀池的脸一阵青白，良久，她听见衡璃又轻笑：“世人说神明高贵，俯瞰众生有悲天悯人之怀，若是单依此条，小姐——不配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