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玄之又玄(1 / 2)
叶谪不出意外地想起来绛月饼——最近他时常想起在蒙陵山上短暂的时光,因为那虽然短暂,却美好。所谓韶光易逝,光阴似箭,他断然不会想到,有朝一日羡鱼会寂灭,从前种种竟然如同烟云尽散,散去后,了无痕迹。
他做出要到玄国的决定时,他父亲跟他说:“叶谪,你最近太伤情了。这不该是一个储君应有的状态。父王知道那个女子的死对你影响很大,但是,身为志在天下的男人,你断不该被一段情伤所羁绊住。”
他淡淡地说道:“那,父王希望儿臣怎么做?”
他实在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仙师说,寂灭之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世上了,她彻底的湮灭,他往后的生生世世,皆不得再见。
即使得到了天下,也换不回她了。
叶谪抿着唇,座上他的父王语重心长地说:“阿谪,你母亲去得早。她给你订的那门婚事,你打算······”
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父王已经垂垂老矣,面容上早已经不复当年的锐气,他知道父王有许多未了的夙愿,还将希冀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父王说:“阿谪,这天下,还有那美人,你总要选一样。”
他扯了扯嘴角,有些嘲讽:“父王明明更希望我都要吧?”他垂下眼睑,面无表情地盯着衣袖上绣着的锦绣蟠龙花纹,说:“那,便如父王的愿吧。”
他决定远上玄国,玄国暗器机关大师无歌和无泣是他的舅舅,他们曾经多次邀请他学习机关暗器之术,被他婉拒过。但是父王逼得这么紧,他决定先行逃离,在玄国待一段时间再说。
长英侯已经将世子大婚提上了日程,度华寺里怀池小姐势必要成为世子妃。
······
叶谪目光转回了近前这张娇弱的容颜上。她为什么会这么像她?······他从来不相信有这样机缘巧合的事情,天下间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就算了,还偏偏都与他有这么深的纠缠,就令人生疑。如果不是机缘巧合,那会是什么呢?难道羡鱼没有死,失忆了?不,应该不会吧,他亲手抱着她,看着她化为了缕缕幽烟散去,断无可能是到了宁国。
是转世重生么?可是那也要一十八年,怎么会这么短?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看着衡璃趴在窗框上睡着,宛如初绽的春花的容颜格外美丽孱弱。
细长的眉眼,挺拔的鼻梁,粉嫩的唇瓣,还有眼角一枚很小的泪痣。
她和羡鱼长得一模一样,除了额头印记的颜色不一样。
叶谪忽然想到了衡璃公主擅闯驿馆的那夜。
那夜烛光绮丽,衡璃侧卧软榻之上,鼻梁上架着一柄黄金面具,她说她非他不嫁的——可是后来种种,都表明衡璃公主她不单单主动逃婚,还对自己避之不及犹如洪水猛兽。
他们偶尔谈论到叶谪时,她会默默地低头,或者去做别的事情,或者干脆去睡觉。在燕国过境时,因为在大街上听见一个摆摊说书的说起来叶谪现身即墨城的故事,她那张脸登时就白了,拉着他急匆匆走了好一阵才放慢脚步。
他一直觉得很奇怪——衡璃之前在国宴上见面以后,对他简直是恨不得粘在他身上,听见关于他的什么话都要到跟前凑着听一下,听说还······还私下里给他画了三十来张画像······咳咳,这都足以表明她压根不是在那个时候突然不喜欢他了。
可是听说衡璃公主有一日无端落水了,醒转以后,性情大变。如果说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奇奇怪怪,那么一定是那一次。说不定她对他态度的惊天转变的理由也在其中?
他皱了皱眉,难道那次她落水醒来以后,有什么玄机不成?
······
衡璃睡得很香,在长路无聊中,她选择去做梦,在梦里玩点有意思的东西,譬如玩投壶,吃美食,调戏良家少年。
但是马车猛一颠簸,把她给颠醒了,醒了以后的她蹙着眉头,气鼓鼓的,嘟囔着“我还没吃上那块点心哪!”
叶谪“扑哧”笑了,看向她的目光清澈干净:“待会儿到了城里,买一点吃就是了。”
衡璃嘟着嘴,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语气还委屈巴巴的:“什么时候到城里嘛——”
叶谪说:“应该不是很远了,至多一个时辰吧。”
衡璃便在自己身子旁边掏了掏,慢吞吞摸出来自己那张黄金面具,用手帕擦拭了一下,然后握在手里,还没有戴上。
叶谪看见了,便问道:“为何你常常戴着面具?”
衡璃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弯,“啊”了一声后,才冥思一会儿,道:“大概是因为我怕干坏事被人家看见了吧?嘿嘿。······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天生丽质?嗯,就这样。”
······
再度赶路一天,终于到了玄国都城山汇。
山汇城外,层冰积雪。
山汇城里,倒是另有一番景象,这里虽然比不得沉阳和鄢阳那种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的风景,也比不得即墨城的恢弘大气,鳞次栉比的气象,但街道整洁,屋舍俨然,路两旁还栽种着高大的树木,只不过凛冬时节叶子都掉光了。
他们进来时,恰逢城里钟声鸣响,共有三声。
衡璃听了半天,依然觉得这钟声竟然清越好听,一边回味一边觉得自己脑子坏了。
言商介绍:“这口钟是城中铭德楼的钦铸九明玄德钟,不需人力敲击,到了时辰自己便会鸣响。”
衡璃听得很是钦羡,说:“厉害啊,这是机关术造的吧,还能自己鸣响······”
言商点头,目光不经意间一瞟,瞟见她系着黄金面具的带子松了一点,面具差不多快要掉下来了,他下意识地伸手,将带子在她脑后系紧。她还有一瞬间发愣,回过头不明所以看着他,他觉得很不自在,偏了头轻咳两声,解释说:“你这面具松了,我······”
衡璃促狭一笑,说:“你系的是蝴蝶结吗?”
言商点了点头后,她立马说:“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也会系蝴蝶结!”
他没有再说话了,大概是觉得她很无聊,衡璃立马皱起了眉头:“我就这么一说,没有打趣你啊,你生气啦?”
“······没有。”他觉得他不应该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浪费时间了,立马又说:“咱们去找两位大师吧。”
“哦······”衡璃见没有开玩笑的余地了,颇觉失落,但只好乖乖跟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