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独活止痛（六）（1 / 1）

明月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去的，总之她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敢去看宋嘉历也不让邓梓和流苏去看，她知道，看或者不看，他都在那里，凭着心中的爱无望地守下去。

又过了四个多月，春天都过去了，若不是听见虫鸣，明月几乎要忘了时间了——当归山上像是没有春天似的，整个山庄里种着宣华，宣华又是种奇花，偏偏在寒冬里开花，春天便全部凋零了。满目都是萧索，明月看着自己的肚子一日日隆起来，渐渐地她看不见自己的脚尖了，脚也肿得不行，她便彻底地闲下来，整日地就坐在火炉前，眯着眼打盹——夏天来了，但寒毒也更凶猛了，烤着火，披着狐裘，明月身上还是一阵一阵地颤。

是时候了。

临盆就在这几日了，因为寒毒的缘故，孩子等不到足月，胎位也不太正，明月提前做好了准备，开了提气助产的方子，告诉流苏，到时候一定不能让自己昏过去，无论再难，也要撑到孩子出生。

即使做了再多的准备，最后的生产还是很艰难。

孩子的脚先出来了。流苏虽然自己没有生过孩子，却是看过皇后生下几个皇子公主的，知道这里头的凶险，便着慌呼叫明月，“殿下，快使劲啊，小殿下的脚出来了，殿下，快使劲啊！”

明月早就喝下了汤药，但此时还是虚弱至极，流苏的话像从千里之外传来一样，听起来朦朦胧胧的，一阵一阵的寒冷袭来，明月双眼变得沉重无比，好累啊，好想就这么睡过去啊……

邓梓在产房外来回踱步，求过了满天的神佛，以及先帝先后，祈求他们护住宣朝最后的血脉……至少，要让小殿下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明月意识逐渐昏沉，时间突然变得很缓慢，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出来。有人说，在人临死之时，她的脑海中会很快地回顾自己的一生。她这是要死了吗？好冷啊，像在冰窖里一样，在冻了一万年的冰窖，或许更久……好痛啊，有什么东西在离开她的身体，带走她仅存的一丝丝热度……好冷啊……好想要——

——要宋嘉历温暖的手和胸口。

明月忽然清醒过来，不，不能就这样死去，她和宋嘉历的孩子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上呢。明月死命咬紧下唇，双手紧紧攥着床单，青筋凸起，涔涔的汗水打湿了头发。阵痛与刺骨的寒冷一起袭来，明月调动真气，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流苏含泪高呼，“生了生了！”

门外的邓梓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面泪流，叩头不起。

“殿下，是个男孩子。”流苏将孩子用襁褓包了，半跪着送到明月眼前。

明月半合着眼，努力探头看了孩子一眼，皱巴巴的看不出像谁，倒是很安静，不哭不闹，这一点像宋嘉历——

新生儿怎么会不哭？明月骤然心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睁开眼来，抱过孩子，用力在后背一拍，孩子这才“哇”地一声哭出来。明月的心这才放下了，幸好，幸好……

“抱走吧。”明月筋疲力尽，彻底闭眼，不再看孩子。

流苏含泪点头，抱孩子下去喝些米汤，还没走出两步，听见明月气息微弱地喃喃自语，“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