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 初至紫云宫(2 / 2)
“师兄,少时你捡到坠落庭前的雏燕尚出手想救,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是三条人命,你不会不管不顾罢?”
雪子耽睁眼看了她一眼,“是月玦让你来的?”
“不是。”秦楼安干脆地摇头,“他并不知道我是雪柒,也不知道我与你的关系,亦不是他让我来的,是我自己愿意来的。”
雪子耽轻轻点了点头,然这一动作却让秦楼安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雪子耽点头是想表示什么。
“我答应了你不将那二人假死脱生之事告诉皇上,便不会言而无信。作为条件你同意将血灵芝交给我,亦不能出尔反尔。对于月玦,先前他假死欺君之时我已救过他一命,前日我亦给过他解恨无绝的机会,他自己执意不肯认输,我亦无法。”
原来月玦假死之事,是雪子耽告诉父皇的。
可他又是如何知道月玦是假死,难道他一开始就知道那药方是月玦所写?
秦楼安疑惑不解,但思及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便亦未再多想。现下的问题,是雪子耽不肯将血灵芝还给她。
“师兄,按理来说你与月玦无冤无仇,为何我却觉得你对他有些许敌意?”
“我只是奉命行事。”
不待秦楼安说什么,雪子耽淡淡笑了笑:“师妹,月玦如蛟龙潜滩,猛虎囚笼,能束缚他的惟有一味恨无绝。你若助龙回海,放虎归山,你又怎知蛟龙猛虎不会反头伤害你?”
“你这话是何意?”
“字面之意。”雪子耽站起身,背对着她:“你对月玦了解多少,可知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一个本该登极九五至尊之位的人沦为质子,你觉得他会甘心吗?他来西风,你就没想过是他东山再起之计吗?”
秦楼安蹙眉不语,陷入深思。
“你放心,我虽不会帮他解恨无绝之毒,但会帮他续命,让他短时间内不至于一命呜呼。他的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你再拉拢他为西风效命,不是更安心吗?”
秦楼安抬头,凝看着雪子耽挺拔的脊背,紫纱下的金线祥云于桦烛下隐隐闪光。这一瞬,她似乎在雪子耽身上看见了师父的身影。
雪子耽说的有道理,她亦并非没有考虑过月玦来西风是别有用心。可如今,月玦已回不去东景,亦被月氏皇族抛弃,成为一颗真正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他若不为西风所用,又如何为西风所容?
纵是他怀有东山再起的野心,也该放下了,或许,他命就该如此。
“既然你执意不肯将血灵芝还我,那我亦不强求。只是你也要说到做到,保他性命。另外你所说的奉命行事,是奉谁的命,师父?”
雪子耽执拗,她无需浪费时间,既然他说可帮月玦续命,那也不急于一时。她也好趁机再摸探下月玦的底细。
“然。”雪子耽转过身来,“师妹,他师父三渡大师与我们师父乃是宿敌。”
“穷乐寺三渡大师?”秦楼安神情惊愕,未几又变为了然,“原来月玦是神僧三渡大师的徒弟,难怪。只是,三渡大师与师父是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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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亭临近扶渠池,翼然立于一池清湖,虽与扶渠池相近,但二者却殊如两个天地,一者昌荣,一者落寞。
扶渠池深冬之际碧叶连天,雾霭缭绕,乃人力巧夺天工。
落雁亭所立之处山石叠抱,一泓清泉破岩而出,声若佩环,鸣似琮琤,四时喷涌不息,绕亭而注就一方清湖,乃自然之鬼斧神工。
巳时未至,曦阳未霁,湖面氤氲飘浮着轻纱般的烟雨气。亭中残荷枯枝凝结白霜,似化万千琼枝玉条,别有一番萧寂美感。
月玦寻到落雁亭时,已见雪子耽立于亭中。见他负手于背赏着湖中冬色,月玦未出声扰他,自行坐了铺有暖垫的石凳。
石桌旁,一尊铜炉燃的正旺,炉上烧着一壶清水,壶口白气喷薄。俯眼石桌之上,一壶二盏一方棋。
“如今巳时未到,玦太子来的好早。”
雪子耽转过身来,坐了月玦对面石凳。
“国师大人更早。”
二人之间的寒暄着实无话可言,雪子耽斟了一盏热茶递于月玦,又给自己斟了一盏,指了指棋盘。
“如今落雁亭清幽肃静,惟有清泉奏琴作乐,如此雅致光景,不如你我二人博弈以娱情?”
“国师大人既已将棋备好,玦焉有扫兴之理?只是玦乃闲人,终日无所事事,然国师大人忙于案牍,勤于政务,若一时下棋贪乐误了正事,可如何是好?”
“不会,今日你我下棋便是正事。”雪子耽抬手将盛有黑子的棋笥拿过,淡淡道:“素日里我惯执白子,向来先手。今日便破例让玦太子执白,如何?”
月玦浅笑,将装有白子的棋笥拿过,“玦与国师恰恰相反,素日皆执黑子后行。如今国师大人既然相让,那玦亦不推辞了。”
言罢,修长骨指自笥中拈起一枚白子,落掷在纵横十九道的方寸天地中,如浩瀚墨空一颗星。
雪子耽执黑后行,盘中黑白两子遥遥相峙,博弈开始——
“适才玦太子说到我忙于案牍,勤于政务,这倒不假。既然太子知道我鲜有闲暇,为何还给我添找麻烦?”
“哦?国师大人这是哪里话?”月玦甚为随意的落着子,故作不知,“玦何时给国师大人添找麻烦了?”
对于月玦装作不知不晓,雪子耽亦不恼,同样漫不经心地下着棋,“昨日两位皇子到紫云宫中寻我,难道不是你授意?”
“玦乃落魄质子,两位皇子身份尊贵,玦哪敢授意两位殿下?”
月玦淡淡笑着,话锋却兀然陡转:“我只不过是在两位殿下面前提了国师大人一句,顶多算是暗示,怎能算作授意?可我如此做,亦是为了国师大人好啊。”
“为我好?”雪子耽执子的手顿住,“不知玦太子是如何为我好啊?”
闻言,月玦煞有其事的看了看四周,见无他人之后,方说道:
“现下此处只你我二人,我便有话直言。如今西风储君未定,东宫空缺,二位皇子殿下皆有成为太子之可能,尤其是大皇子。
当今皇后惟有一女而无子,储君之立向来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对大皇子极为有利。若国师大人助大皇子入主东宫,待来日大皇子荣登大宝,那国师大人岂不是第一功臣?”
“那又如何?”雪子耽淡淡说道:“你可能有所不知,此番我出山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为赢你,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