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1 / 2)
杨延宗说得一点不错,坤氏现如今确实没什么心思顾及他和季元昊,高度引起坤太后坤国舅注意力另有其人,那就是虔王。
正确来说,是虔王和小皇帝。
小皇帝虽然从小没能养在父王膝下,但这对相貌相似父子感情却是极好极好,宫里虽然锦衣玉食,但实话说真不是个多好地方,小赵王出生之后,小皇帝就常年处于一个非常尴尬处境之中。
虽坤太后也待他甚好尽力温和,但无奈她不是亲生父母且性格强势关怀有余而亲近不足,所以每个月父母进宫探看就成了小小孩童心里最期盼事情,尤其是父亲。
虔王是真心疼自己孩子,当初续娶小坤氏乃圣旨赐婚并不是他自己意愿,由不得他选择,后续局势走成这样,也早非他一人之力可以撼动,他唯一能做就是带着长子多多去探望小儿子,给孩子温暖,给孩子关怀,给予他父爱,告诉他,他并不是一个人。
父子感情是极好极好。
“母后母后,我,朕今天能和父王说话吗?”
这是坤太后在这几个月里最常听见话。对于小皇帝而言,登基后最好最好一件事情,就是他可以经常和父王见面了,而虔王也惦记他,几乎天天进宫和儿子小聚。
坤太后笑:“当然可以了,陛下去罢。”
小皇帝挣脱坤太后手,难得没有学小大人样,蹦蹦跳跳雀跃地跑回上阳殿去了。
已经整饰一新看不见丝毫上一任主人痕迹上阳殿,小皇帝虽不常住,但上阳殿暖阁却是他最喜爱地方,这里不但是他做功课地儿,还是他和父亲经常见面地方。
“父王!我告诉你哦,今天我写完三十张大字了,还有昨天,我在御花园捉到一个虫,小茗子说是西瓜虫,西瓜虫是做什么?……”
隔着两重珠帘,坤太后却并未离去,她站在原地,隔着帷幕垂珠,她可以看见小皇帝亲昵地偎依在虔王怀里,双手圈着虔王脖子,而虔王蹲下,把小皇帝抱在膝上,微笑看着儿子喋喋不休:“玟儿真厉害!”
“西瓜虫吗?……”
父子俩温馨相拥,气氛融洽得有种水泼不入感觉。
坤太后面无表情看了好一会儿,才无声离去。
虔王和小皇帝感情太好了!而小皇帝对虔王极其信任依赖,但坤太后心里,对此却是不那么乐见其成。
小皇帝对她,对坤氏而言,都太过重要了!
坤太后其实最希望就是小皇帝只亲近信赖自己,但显然,事实并没那么尽如人意。
而随着小皇帝表现和日常所见,这种无声芥蒂其实在不断地加深。
就差一个引爆点了。
宫里怎么样,苏瓷就不知道了,她这会正忙着呢。
在昌邑温泉别庄玩了好几天之后,两口子兴尽回家,杨延宗这家伙就把他私账一股脑都交给她管了。
他之前就想给过,苏瓷不干,拖拖拉拉大半年,这活儿最后还是归到她头上去了。
一项一项私账,好多大得让苏瓷都触目惊心数字,他哪来这么多钱啊?!不过通阅完旧账之后,她就找到端倪了,杨延宗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固定多笔大额入帐,有是有零头,一问他,果然杨延宗轻描淡写道:“我手底下有几支商队。”
有跑国内,但更多是跑北戎安南及西域等国,跨国贸易,物以稀为贵,这个就不必说。
可哪怕这么大商号入帐,对比起庞大支出还是不够,这里很值得一提就是,还有另外一部分每次入帐零头都是十分整齐数字了,超大额,最大一笔竟高达百万,看得苏瓷胆战心惊,小小声:“你这是挖银矿了啊?”
杨延宗忍不住笑了,哈哈大笑,重重亲了她唇一下,干脆利落告诉她:“对!你还记得刘应兄弟吗?”
苏瓷眨眨眼睛,杨延宗附在她耳边告诉她:“刘应兄弟还有一对私生子。”
刘应兄弟干可是杀头买卖,多少会有顾忌,这对孩子,就是为防事发绝嗣留下最后一点后路了。
刘应兄弟当初落在他手里直到转押回绥平,足有七八天时间,对于杨延宗而言,是够了。
这刘应兄弟确实是个能人,两人发现矿点其实并不止一处,除了商县那处大银矿,还在西南另外两地发现过矿床痕迹。只不过银矿采掘可不是件容易事,一个商县大矿已经够他们忙了,于是另外两处就没动过。
苏瓷瞪大眼睛,她听得小心肝都颤了,半晌不敢说话,“……你胆子真大啊!”
为了一个商县大银矿,这前后多少事,死了多少人啊?尤其风暴中心刘应兄弟,最后是被处以凌迟极刑,万一……
杨延宗斜睨她一眼,末了,淡淡道:“什么都不干,也未必得个什么好下场。”
他早已过了少年热血年岁。
不管干什么事,都少不了钱,没有资本,早晚会落得一个任人宰割下场。
银子有了,端看你敢不敢动。
杨延宗就动了。
他柔声安慰她:“别怕,都不是什么大矿,挖得差不多了,明年就能封弃。”
他摸摸她脸:“你放心,我定能护住你。”断不会让这丫头跟着他挨刀子。
苏瓷还能怎么办,只好小心帮他把账目理顺理好了。
她翻看账册,这几年间,一笔接一笔大额支出流向西南和西北,她也没问,反正他心里有数就行了。
她现在需要忙,是赶紧把抚恤算好,将银子拨下去。
有时难怪杨延宗胆子大,到了他这份上,支出实在太多了,单单说一场逼宫,麾下部下折损伤残,这些抚恤和日后长久生活补贴,都归他了,对比起这一项一项叠加数字,坤太后坤国舅给那些大多数不能变现金银珍宝赏赐真心很不够看。
另外还有一本册子,就是当初阿康家里上过那本报备册子,都是要么老迈伶仃,要么孤儿寡母,有甚至小孩眼看直接沦落到亲戚家里被磨搓,这些都是需要尽力去安排,帮着立起生计,把日子过下去。
难怪杨延宗亲兵对他忠诚度这么高,都是有原因。
这些就不说了,说回苏瓷手上活儿,尤其是最后两项,但凡她核算错了一项,或安排上有所欠缺考量,对底下人影就是巨大,所以她每一行都万分小心仔细斟酌,要求是没有错漏。
她挑灯夜战,杨延宗就不干了,他回家够晚了,她居然忙得比他还晚?
在第三天推门进屋她没有反应,只顾埋头聚精会神,他直接过去把账册抽了,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懵然抬头看他苏瓷打横抱起,他恼道:“给你这个可不是让你熬油点蜡!”
他转头吩咐阿正,规定了,“每天只许她白天干,每天干三四个时辰,再不许多!你们盯着。”
“可抚恤还等着呢?”
他恼:“底下人干什么吃,他们会看着办,不差这几天功夫!”
杨延宗瞪了她一眼,苏瓷只好举起双手投降了,“行,行,都听你。”
杨延宗这才满意了,两人搂着,翻滚进被窝,嬉闹亲热了一会儿,苏瓷圈着他脖子说:“你吃饭了吗?”
“吃了,在营里吃。”
自从前些天那事,杨延宗就自动自觉形成了报备习惯,就怕苏瓷误会他。
他用力亲了她一下,问:“那你呢,今天有没有多喜欢我一点?”
他卸了发冠,披散长发,在被窝里嬉闹乌发有些凌乱,一双眼线浓长凌厉眼眸显得幽黑明亮,在她胸口亲了一下,抬头问道。
苏瓷:“……”
杨延宗十分着紧这个问题,几乎每隔两天就问一下进度。
不知道还以为在搞工程呢。
真让人压力山大。
她只好“嗯嗯嗯”胡乱点头糊弄过去了,赶紧搂着他脖子亲回去,把他嘴给堵住。
杨延宗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他喘了一声,像含着蜜糖一样舍不得松开,仰头和她唇舌交缠一会儿,就迫不及待反压回去!
很快帐内就响起了剧急呼吸和喘气声。
就在苏瓷忙碌着账册事情时候,虔王与坤氏矛盾悄然到达了顶峰。
事件起因,是因为要给小皇帝挑选太傅。
小皇帝今年才九岁,还是虚岁,教育问题重要性不言自喻,于是在老皇帝入葬封陵之后,这挑选帝师工作就提上了日程。
最后,坤太后和坤国舅给老皇帝挑选了内阁阁臣陈文儒,文渊阁大学士吕世平,文华阁大学士张广英,中极大学士奉思信、贾文东,还有内阁次辅坤国舅本人,以及一众侍讲侍读庶吉士、学士等。
阵容不可谓不豪华,学识不可谓不渊博,只可惜这些人却有一个特点,就是一般都是年纪大,立场中庸,而且多是寒门出身,没什么世家背景。
小皇帝要读书,他重点是读书吗?
当然不是,他今日读书学道理,都是为了他日亲政做准备,为了御极四海,为了坐朝理政。
他重点不是读书,而是在读书中学会帝皇之术。
显然,这群中庸寒门是不行,一来,他们不会敢顶着坤氏虎视教会小皇帝独立坐朝本事,另外他们会不会也是一个问题。
二来,小皇帝显然是没法从太傅团里得到什么助力了。
没错,坤太后和坤国舅并没那么想还朝给小皇帝!更不欲将小皇帝翅膀养得太硬,以免将来反噬。
虔王一看这太傅阵容,他就不干了!当天,虔王与坤太后爆发激烈争执,旁虔王都能让步,但这个不行啊,你哪怕给个中等阵容,也不能这样啊,这怎么行?!
他直接把太傅名单掷了,这个向来温文隽秀男人首次拍桌大怒,坚决表示不同意,他说,帝师无论如何也至少从六部尚书侍郎之内各选一人,轮流给小皇帝讲述各部关窍,另外还得添上内阁首傅左丞相冯太师!
冯太师虽平日看着什么都不理像个白头不倒翁,但这人心里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姜辛老辣,只要说动他肯真心去教小皇帝,他一个人就能抵上面一整个豪华太傅团。
坤太后自然是不肯,兄妹俩屡次和虔王争执不下,甚是适当退让了一些,可这次事关小皇帝将来,虔王寸土不让,让两人十分恼火。
坤太后:“哥,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冷冷地道。
本来,他们争吵是背着小皇帝,双方都没有在小皇帝面前表露不和谐,只是随着拉锯战日渐持久,小皇帝等了很久太傅也没定下,也敏感意识到什么,开始询问了。
“虔王对皇帝影响太大了,本就不是件好事。”
坤太后淡淡道,她不需要,坤氏也不需要,小皇帝再多添一个“皇父”!
现在小皇帝还小,可以后呢,小皇帝总会有渐渐长大时候。
坤国舅目露狠意:“既然敬酒不喝,那就喝罚酒罢!”
兄妹俩对视一眼,杀机毕现!不是他们心狠,而是这虔王真太不识相了,既然要斩草除根,那当尽早为妙!
六月,天连降雨,大河南岸有泛滥趋势,虔王并工部尚书寥圭棠及一众工部官员虔王阳都北闵、屏等县并璩州良州一带视察坝体及水情,期间旧坝崩塌,刚好正站在基台虔王坠河,失踪了。
消息传回阳都时候,小皇帝正在写大字,小孩一笔一划,刚好写到今天最后一张,这时急促脚步声踏着雨水冲了进来!
“不好了!陛下,屏县河堤突然崩石,虔王殿下落水,不知所踪啊!!”
全神贯注写就一张隶书,最后一笔陡然一划,“你说什么?!”
小皇帝霍地站起,脸色惨白!
虔王落水失踪这件事,于朝堂来说,不算小也不算大,毕竟虔王虽为帝父,但他过往并没有在朝中任什么要职,只在工部这个不冷不热衙门挂一个差事。
但苏瓷却一听就觉得有些不好了,她顾不上惋惜那个如诗如墨仙男,她首先想是,卧槽,坤太后坤国舅够狠啊!
那么,他们搞定了虔王,下一个该不会冲着杨延宗他们来了吧?
她猜对了!
果不其然,在下次入宫时候,她和任氏就很敏感察觉了这种微妙改变。
她们进宫是因为赴坤太后设宴。
男人有男人宴席,坤国舅那边主持,至于女眷这边,就多是进宫了。坤太后虽临朝摄政,但她总不好三天两头就请一大群文臣武将进宫宴饮,于是男人那边就交给坤国舅,她主要在内宫设各种小宴,邀请宗室及新旧权贵家女眷进宫聚话。
这种皇家茶话会,任氏和苏瓷这一个多月来也参加过多次,坤太后一贯尚算和颜悦色,而长秋宫宫人太监则十分热情备至体贴入微,所以这茶话会闷是闷点,但真心不难过。
但今天,才进长秋宫们,苏瓷就立马察觉了变化,引路宫女变成了坤太后身边二等宫人白玫,并且对方微笑制式了很多,引苏瓷和任氏到地方坐下后,白玫就微微俯身,告退了。
苏瓷接过小宫女奉上茶盏刮了两下,和任氏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打醒十二万分精神。
——就在前几天,杨延宗和季元昊已经拒绝了离都去当封疆大吏了。
两人和坤氏之间,一下子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苏瓷就很担心自己会成为敲山震虎传递讯号其中一环,偏偏太后传召,又不能不来。
只是饶是两人再是小心谨慎,处处留神,有些事情却不是她们想避就能避开。
在小宴结束,坤太后先领着哭哭啼啼小坤氏进了内殿安抚说话,众女眷纷纷起身告退,两人也想着赶紧溜之大吉时候,宫女白玫从内殿出来,福了福身:“二位夫人请留步,太后娘娘有些话想和二位夫人说呢。”
苏瓷:“……”
苏瓷还能怎么样,只能站住了。
两人站了大概有一刻钟,其他人都走光很久了,殿内杯盏桌案仍在不过空荡荡,白玫回来见了,“咦?二位夫人请稍坐,太后娘娘怕是有些时候才和王妃娘娘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