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源溪镇(58)(1 / 2)
“你这事儿办得就是不地道。”
血色的珊瑚像是一颗燃着的火树银花,倒是在昏沉的夜晚,头顶也没有半分月色,就借着满屋六七根烛火映起了冉冉星辉。
就算是皇上的珍宝里,也不见得能有第二坛这般绚丽的玉珊瑚,可他洪厂公家里偏偏敢在当院上大大方方的摆出来。
这叫什么?这叫权重,这叫得宠。
“送珊瑚来的那个是什么官啊?”老何把着扫帚,靠着顶梁柱直打哈欠,打一次哈欠揉揉眼睛,又装模作样的拾到着扫帚扫一扫根本没有枯黄叶子的台阶。
好像要将这青石板铺的台阶扫成金银铺成的金光大道。
“别扫了,你要是困就先回去睡吧。”
老何没答话,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地。
“新上任的湖广布政使司左通政,来之前跟我打声招呼。”
“捐的官儿吧,正三品的左通政没理由来东厂打招呼。”老何道。
“他是哥舒家的人,也不能是捐官儿......”到这儿,洪留雨放下手中的那本《东京梦华录》,道:
“今儿国库刚刚填了两关的军需,皇上还龙体有恙,听摩诃寺的大师们,要多做善事,才能使得皇上功德覆体,以退病魔。”
“所以,这个时候,也不能叫做捐官儿.....”
“你的倒也对。”老何闷哼哼的道:
“皇上要做善事,免了今年下百姓三成的税赋,可到头来国库反而没有钱了。明摆着要打高官富商们的秋风,这眼瞅着才春,这秋风要是真去打了指不定打个满飞雪,到时候这群人还能张口闭口的喊着自己比窦娥还冤。”
“六月飘雪啊,听话本那么吧。”洪留雨斜躺在卧榻上,他此时显得甚是轻松,两根手指别着《东京梦华录》的书页,却将书倒扣在自己身前,也不看一眼。
“真要是上了刑场要砍头,我保她一个字儿都喊不出来。”
“将军你这话的,越来越没意思。”
老何这么一听也不扫地了,扫帚丢到一边,人坐在台阶上,两眼睛就盯着面前的玉珊瑚。
“都是苦哈哈的讨活路,怎么到你这儿却变了个滋味?”
“咱们当年不也是苦哈哈的摸爬滚打,滚来滚去滚到如今的位子上。”
“也指不定哪会滚下去。”
“可万一滚上去了呢?”洪留雨好似无心般道。
“坎儿太高,滚不上去了。”
“也不试试怎么知道坎的高低。”
“将军你见过,有哪只猴子会往昆仑山顶上爬?”老何道。
“没见过。”
“可咱又不是猴子。”
“咱胆子大。”
“得嘞!将军你是大肥胆,我就一怂逼。”老何站起身,还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他走到洪留雨面前,一把扯下洪留雨手上的那本《东京梦华录》
“将军你下回还是拿本资治通鉴装装样子吧。”
《东京梦华录》的书皮子刚被扯下,立马露出几个浓墨重彩的粗字:《花灯轿莲女成佛记》
可这斗大的粗字下面,不过薄到不行的几张纸,一瞅着根本不像是本书,倒是像个角儿上台前被词儿用的纸张。
“资治通鉴太厚了,盖着不得劲儿。”
“要是我真的用资治通鉴盖了,他们就会笑话我沐猴而冠。”
“那咱就不冠,大大方方的看。”
“要嚼舌根就叫他嚼去,不到咱耳朵前就校”着,老何将《东京梦华录》合整齐了,还抹平了书面上褶皱的那点道道。
“行吧......不到咱耳朵前就行吧。”着,洪留雨一手就抄起《东京梦华录》,朝着玉珊瑚就扔了过去。
却瞅着这没几分重量的《东京梦华录》,却像只离了弦的箭一样,狠插插的就砸在玉珊瑚面儿上,听得清脆的一响,那坛也不知能值几万贯的玉珊瑚,稀里哗啦的便碎了一地。
却像打秋风后的树枝上,枯落落的没了半点叶子,剩下玛瑙雕琢的坛子还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久不射箭了。”
洪留雨道。
“败家啊,多好的东西。”着,老何紧跑两步,抄起玛瑙坛子就往怀里揣去,也不管能不能揣下,反正就是扯破了衣服也要将坛子揣起来。
“甭折腾,坛子给你了。”
“就等你这句话呢。”
老何也不再装模作样,他两手捧着坛子,又坐回了门口的台阶上。
可他刚坐下,外面就趋进来了个下人。
“老爷,门外有个人求见,是宫里来的。”
宫里来的?
四个字蹦了出来,洪留雨一蹬腿,老何见状连忙放下怀中的坛子,快走两步,抄起洪留雨的衣袍,递到他面前。
“让他进来。”
“是,老爷。”
下韧着头,又趋了出去,不一会儿,便领进来个人。
瞧得那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脸蛋儿滚圆,黑夜里瞧不太清楚,想来也是个洁白的肌肤,兴许还透着点红色。
光洁的下巴和凸起的喉结无一不昭示着他的身份。
“出来也不蒙着脸?”洪留雨瞧着来者的脸,不满的道。
“宵禁还没停,老祖宗没嘱咐过。”
“没嘱咐过你不知道自己想着吗?真给你家公公摊上事儿了可咋整?”
“厂公教训的是。”来者顺着话,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还要磕头。
“老何。”
洪留雨没管他,倒是转过来跟老何道。
“去灶上帮我看看,我那只猪脚怎么还没闷好。”
“将军,你要的那只猪脚是要熏的。”
“你去帮我盯着点,告诉他们别忘了涂油泼辣子。”
老何也是个识趣的人,一句话洪留雨没改口,他虽然觉得奇怪,可也明白了事儿。
这事儿他还不能知道。
“是,将军。”
着,老何弯腰抄起坛子,从不停磕头的太监身旁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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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嗑了。”
“瞧着磕肿了额头,你家公公还会觉得本督怎么欺负你了。”
太监嘻嘻一笑,慌忙扒拉扒拉衣裳,站起身来还恭敬的朝着洪留雨鞠了个躬。
“谢厂公恩典。”
“放肆!”
洪留雨一听变了脸色,他低喝一声,毫不留情的就骂道:
“兔崽子享了几年福,腰杆子硬了?不知道自己是干嘛的?”
“张嘴闭嘴没个把门的,脑袋都被狗吃了吗?”
太监脸色一白,这些年他何时受过这般的气?就算是后宫的嫔也没敢这么骂他的。
可转头一想,这位哪能是后宫嫔子比得上的?老祖宗挨了骂都得诚惶诚恐的低头哈腰,何况他一个的司礼监内官儿,还只是跟着考核大太监身后的太监,甭司礼监敢不敢管东厂,其实就是东厂瞧不瞧得上司礼监的事儿.....
“厂公息怒!厂公息怒!”
“儿子只是一时候昏了嘴!您就当儿子放了个屁,一不心污了您的耳.......”
“行了!起来!”看着太监一副要死的样子,洪留雨也不想多骂一句。
“从新!”
“谢!厂公宽宏大量!”
太监几乎是大吼着,他喘着粗气,脑袋还埋在地上。
“起来!”
听见这两个字,太监如获大赦,扑腾扑腾的就爬了起来。
“这回就先饶了你。”洪留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