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孟长青见阿都走远了,这才对着陶泽道,“他也问过我这问题。”
“什么?”
“问我喜不喜欢大师姐。”孟长青望着陶泽,“好多次了,不只是我,师兄弟只要多看师姐一眼,他就跑过去问。”
陶泽道:“所以呢?”
孟长青没说话,陶泽抱着手半晌,忽然眼睛一亮,乐了,“你是说这傻子到处问别人是不是喜欢李岳阳,其实是他自己喜欢李岳阳?”
孟长青重重地拍了下陶泽的肩。
和陶泽分开后,孟长青回了放鹿天,他没御剑,慢慢走回去的,御剑要耗费灵力,还不如爬得轻松。如今天都快亮了,隐隐约约有天光从东方冒出来,天上还挂着几颗星子,夜风徐徐地吹,吵嚷了一整天的玄武山终于暂时安静了下来。
孟长青想起昨天白天的场景,他跟在李道玄身边许多年,原本以为自己都快忘记了儿时的事,直到昨天中午,看见一群飒爽白衣道服的少年修士御剑而来,一时之间连吵嚷的人群都静了下来,那群少年修士悬停长剑于山下,下了剑,朝着玄武山门走过来,彼时山风浩『荡』,一群少年修士衣袍猎猎作响,满山皆寂,少年修士洁白道袍上熟悉的星纹以及腰上别着的白玉让孟长青一下子回忆起了过去的事。
泱泱长白,真武传说。
孟长青望着那些流云似的道袍,忽然又记起真武殿前那些久远的岁月,下一刻,他心中狠狠跳了下,怕被这群长白弟子认出来他是孟观之的儿子,当年被带下山的那个邪修之子。他于是逆着人群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也没敢多看一眼这些人的面孔,他跑去了另一座山门前帮陶泽他们招待来客。陶泽还挺耐闷他怎么来了。
孟长青是孟观之的儿子,这事只有他与玄武三位真人知道,其余师兄弟都不知晓内情。当年大雪坪一战,连李道玄都亲自下了山,可见玄武也卷进去那场风波了,孟长青不敢想象万一哪个师兄弟的父母也是丧命于大雪坪一战中,此事一经曝出,他该如何面对他们。他当即决定,这次比试他不参加了。
他打算回去和李道玄说这事,正边走边想,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
孟长青是抄了条近路回去的,他看了眼四下,这里是河泽山,临近紫来七峰。从这儿往前,越过两座山便是紫来第七峰。修道之人耳力好,他隐约听出似乎有人在争吵,犹豫了会儿,仍是打算过去瞧一眼。
一靠近那宿处,他脚步猛地顿住了。
长白弟子的道袍。这里是长白弟子的宿处。孟长青昨天早上离开得太早,不知道长白弟子此次是分为三批赶来的,这事很怪异,按道理来说,一个门派的弟子前来赴会,自然是同时到达,更何况还是长白这样门规森严的大宗。
此时争吵已经停下了,几个长白弟子靠着门站着,望着那门外的一个年轻修士。那修士背对着隐在暗处的孟长青,孟长青只瞧见了一个模糊的背影,那背影在昏暗的天光下瞧着清瘦又修长,负着一柄降魔剑。
孟长青听了一阵子,貌似是这门口的这位师兄来迟了,几个师兄弟说屋子里没地方了,不让他进屋。一旁还站着几个十四五岁的女修,语气有些不善,似乎在为被拦在门口的那位师兄抱不平。那师兄自己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一间间屋子问过去,态度很温和,里头的人全都嚷嚷说没地方了。那女修一下子拔高了声音,就差骂出去了,却被那师兄拦住了,那群弟子见状便嚷嚷说让那师兄去女弟子那儿睡呗,说着起哄般笑起来。
孟长青一眼看出来这群弟子是故意的,玄武这次确实没处理好,谢仲春一开始撒手不管,南乡子又不上心,这才出了许多人无处可住的状况。但无论如何,总不至于连门都不许人进,难不成屋子真的挤到踏不进去脚?
那师兄似乎不善言辞,一直没怎么与那些人说话,只是安抚着那几个年纪挺小的女修。孟长青抬头看了眼天『色』,怀疑这群人是从傍晚折腾到了天亮。河泽山不只这一处宿处,这位师兄怕是一路问过来,结果师兄弟们全都不让他进屋。
孟长青远远地望着那一幕,手极轻地敲着手臂。
那师兄终于离开了,看样子是打算下山,孟长青记得山下的宿处早满了,连几百里外的小镇客栈都住满了人,如今若是还想找地方住,只能更远的地方找客栈。
忽然,他听见一道极低的吼声,孟长青一下子抬头看去。
那几个女修中有个年纪很小的,瞧着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忽然红了眼睛,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对着那些看热闹的弟子道:“你们太欺负人了!”
几个长白弟子面面相觑,似乎没想到那小姑娘会哭出来,过了半晌,一个弟子道:“确实住不下了。”
那师兄忽然对着抬手那用力抹着眼泪的女修道:“我认识几个其他宗门的弟子,我可以去他们那儿住下,无妨的。”
那女修闻声这才看向那师兄,“大师兄,他们太欺负人了!我们回去告诉师父,让师父把他们全关水牢里去!还有玄武!哪有这么办事的!没地方住安排什么仙界大典?往些年在长白不都好好的!”
那师兄道:“此事确实是意料之外,玄武第一次召开仙界大典,出了些小纰漏也正常。今日玄武山门前,玄武弟子们都已经表了歉意,住不下了,也并非全是他们的错。”说完他看了眼那一排屋舍,对着女修道,“我在其他宗门认识几个朋友,我去他们那儿借宿一晚,等过些日子玄武弟子空下来些再去说一声。”
小女修这才渐渐地止住了哭,抬手去抓师兄的袖子,半晌忽然回头朝着一个方向吼了声,“谢怀风!你等死吧!我回去就和师父说!你们赶紧收拾收拾去死吧!”
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听得出来是用灵力送过来的,听上去懒懒散散的,“吴喜道,他是你爹啊?让你大晚上叫的跟只鸡似的。”
“谢怀风!”小女修拔腿便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又过了半刻钟,那场闹剧才缓和下来,那师兄拉住了吴喜道劝了许久,孟长青在暗处看着,视线没落在其他人上,他全程都在看那位长白师兄。那人听声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声音很温和,说话语速很慢,稍微说快了些便会停下来缓一阵子,孟长青远远望着他,总觉得他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气质,却又想不起来具体的。
终于,这群人又吵了一阵子,那两三个小女修被那师兄劝回去睡了,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这才收场。
孟长青看见那师兄朝山下走去,鬼使神差地抱着白『露』剑跟了上去。
孟长青记得那师兄说自己去找在其他宗门的朋友,可孟长青跟了一阵子,发觉有些不对劲。这师兄应该是第一次入长白,貌似有些不认识路,越走越往荒了去了。可下一刻,孟长青就意识到这人没有在找其他宗门的朋友。
若是找的话,直接御剑而起,查看下几座有主殿的山峰便是。这人找的就是荒山。
终于,孟长青看见那人在这座山中停下了,这山是玄武最荒僻的山之一,里头有各种千年树木,枝叶遮天蔽日,盛夏中午都透不下一丝的光来。不远处有巨大的瀑布声响传来。
忽然那人回头看了眼,孟长青刷一下隐在了树后,那人望了一阵子,这才收回视线,他往前又走了一阵子,寻了块平劈的山石,捞了衣摆坐了上去,解下了背上的降魔剑,似乎打算闭目养神睡一会儿。
孟长青望了他一眼。
他刚好是坐在了瀑布前,水流从几十丈高的冲向地面,发出巨大的爆裂般的声响,极淡的天光透过碧『色』叶子照进来,正好投在那年轻修士的脸上。那修士手中握着霜雪似的降魔剑,一身雪白道袍倒映着树叶的淡绿『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