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义无反顾(1 / 2)
浓烟滚滚扑向陈应的口鼻,逼得他不住咳嗽。身边一同而来的桂阳兵已经杀红了眼,只要眼前之人手中无刀,便挥刀斩之。
“屠尽泠道叛民。”这正是赵范亲笔写下的将令。
令人难以接受的将令。
所有灾民曾经都是桂阳子民,并非奸诈卖国之人。故土难离,人之本性。若非桂阳一番天灾人祸,有几人愿意冒死闯关,到他乡谋生?更何况他们大多是出身贫寒平民百姓。
陈应本不是矫揉造作之人。年轻时也曾杀伐果决,刀头舔血。直到他遇到了鲍隆,见到了天地间竟然有不杀平民的盗匪。
“盗亦有道。世道可以乱,但是规矩不能乱。”这是鲍隆的坚持。
再后来,他们被甘宁逼到绝路,鲍隆带他归顺了赵范,他一个水贼甚至有了妻室和子嗣,还当上了桂阳的裨将,生活愈发安稳,陈应越觉得,当初遇见鲍隆,是上天对他的眷顾。
连盗匪都不嗜杀,身为朝廷官军,怎能对无辜百姓痛下杀手?更何况还是同一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
“快逃!往营道逃,往零陵逃!去找那个竖子!”
他避开了谭虎和手下,拼劲全力叫醒快被烟雾迷昏的灾民,希望多从谭虎的獠牙下拉回一条人命。
他冲到十字路口,见到两个桂阳兵手持军刀,正在冲天火光中狰狞的笑着。他们手中的刀刃被鲜血和火光包裹,无情砍向逃难的百姓。倒下的有刚从桂阳逃出生天的灾民,还有世居泠道的零陵百姓。刀锋掠过,他们都成了亡魂。
“陈将军!你让兄弟们好找!就剩一个小男娃了,留给你,砍了头回去报功,请赏!”
陈应颤抖着,眼前的小男孩正坐在两个血魔中间,身旁倒下的似乎是他刚刚死去的父亲,手中握着柴刀,脖子上没了首级,只剩一个血窟窿正对着儿子空洞惨白的瞳仁。
男孩转头陈应,面无表情,不哭不闹,但是那种眼神,陈应连在挟持过的商人脸上都不曾见过。
那是对人间世的绝望,那是对所有人的诅咒。
他想起留在郴县的儿子,也是差不多大年纪,不过生下来父亲就是太守大人的裨将军,吃细粮,穿花布,一辈子不会像眼前这个苦命的孩子,见到父亲肩上的血窟窿。
“陈将军快点!那边好像是零陵援军来了。”两个桂阳郡兵催促着。
“我知道。”陈应拔出了刀。“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那少年。
“陈……式……”少年痴痴答道,眼神中最后的生气被刚刚的抽刀驱散。
陈应低声道:“我也姓陈。姓陈的不杀百姓。”话音未落,陈应抬手挥刀,砍向两个桂阳兵咽喉,其中一个没有防备,咽喉当场割裂,热血喷涌而出,拍洒在少年陈式额头上。
另一个则眼疾手快,本能地低头闪躲,刀在脸上划出一个长长的“一”字,从耳根划到嘴角,连牙床都隐约可见。
“陈应!狗娘养的水老鼠!”
郡兵用含糊不清的口齿骂着,挥刀和陈应战在一团。陈应虽是将军,所长却是兵工建设,对于刀兵搏击之术反倒欠缺。而那郡兵则是谭虎从军中优中选优的搏击好手,短兵相接,只看实力,二人死生亦未可知。只见火光中刀剑交击,二人每一招都奔着命门软肋而去,根本不讲任何袍泽之情。
陈应选择了道义,但道义却帮不了陈应。此刻敌人虽然受伤,却是正处在“黑化强三倍”的时刻,纵然陈应沉着应对,招法上还是吃了亏,被满脸血污的郡兵逼得只有招架之力,节节败退,眼看就被逼到墙角。
“铛!”二人军刀十字相抵,用尽最后一分力气角力,眼看郡兵的刀就要抵上陈应的脖颈。
“叛贼,狗娘养的水老鼠……”郡兵睁目狞笑,已然杀入疯魔状态,却在将要压制的关键时分,松懈了全身力道。
陈应将敌人反向推出,低头才发现,那人肋下不知何时刺出了一道军刀利刃,刀剑擦着陈应左肋直抵墙垣。
敌人倒下,少年仍旧死死握着长如身高的军刀,直愣愣望着满地死尸,唯一变化的,是不住起伏的胸口,和伴随惊惧大口呼出的热气。
战争,让鬼重返人间,把人拉入地狱。
“奸贼,还不束手就擒!”
陈应还没回过神来,南鹰骑的短弩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公子!抓了一个落单的!”刘敏向火光中大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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