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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良辰未必有佳期,荷露虽团岂是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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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兵见是话缝,站起身来,道:"肖某愿和李兄同去。"

韩侂胄方才一时激动,此时细想,也觉有些过急,见是个台阶,笑道:"这个,也好,那便辛苦肖公子了。"

顾万富与许三对视一眼,都有些失望。

第二天早上,二人起来,改了装束,妆成两个行商,各骑了匹驽马,向玉和军而去。

其时金宋已休兵罢战将近二十年,边禁早已松驰,若是朝廷官员,又或是大队人马,自然还多有不便,但似这般三五人结伴而行,那却是十分方便。

路上肖兵向李汝翼问起,原来那玉和军是金人治下一个平常小镇,也只住着百来户人家,扼着条通衢大路,只为地处金宋之间,去汝州不过几十里地,又没甚么城墙,向来都没有驻兵守护,现下突然加兵守护,实不知是何用意。

肖兵说起昨日所见,李汝翼叹道:"我也早知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大人却有些耳根软,偏是爱听他们两个…唉!"

两人怕露痕迹,并未刻意加快脚程,虽只数十里路,却直走到近午,方隐隐看见些房屋,那便是玉和军了。

将到镇边时,已有几个金兵仰了上来,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李汝翼心道:"从没见过这儿有设过关卡,那老屁虫倒也没说谎。"他甚是老练,心里思量,嘴里已笑道:"几位大爷,小人只是想进城讨些生活而已。"

又掏出一串铜钱,塞了过去,小声笑道:"小人却也没什么好孝敬的,这些东西,不成敬意,还请几位大爷笑纳。"

那几名金兵将他们所带包袱翻检一番,见并没什么违禁物事,回头道:"头儿,怎么办?"

那头儿年纪甚轻,身材高大,颇为英挺,手中把玩着一个铜钱,抛啊抛的,并未过来查检,见他们问起,不耐烦的挥挥手。道:"放他们过去好了。"

又道:"上头不是说了吗?咱们只是查那些大宗入境的,似这般空身往来的客官,不得过问。"

李汝翼听着有些古怪,却也不敢多问,与肖兵进镇去了。

李汝翼曾来过几次,甚是熟悉,带着肖兵寻了条小街,笑道:"带你寻个好地方住。"肖兵也不知意思,只由得他。

两人走了几步,肖兵远远看见一块牌子,写着"午夜居"几个字,却有些破烂,心道:"这是客栈么?名字未免有些不伦不类。"

忽地看见一个女子从门中出来,看向这边,无巧不巧,正与肖兵四目相对,肖兵胸中一荡,一时间竟痴了。

那女子个子并不甚高,一张瓜子脸,眼睛不大,就似是眯着一般,眉毛弯弯的,笑得很甜,看上去颇为聪慧,却不算什么美女。但肖兵不知怎地,一眼看见她,却竟有些情不自禁起来。

为什么,竟会有这样熟悉的感觉?

虽不是第一次来到河南,但玉和军这个小镇,却是直到昨天才第一次听说,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熟识之人,那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他心意甚快,只失神片刻,早回过神来,连李汝翼近在身侧,都未有注意。

那女子却向他们这边迎了过来。

她走过来了?为什么?

那女子走到两人面前,笑道:"老客来啦,里面请吧!"

肖兵心头一震,问道:"老客?姑娘,我们见过吗?"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微现诧异之色,掩嘴笑道:"这位客官真爱说笑。"

李汝翼也看了他一眼,神色古怪,方对那女子笑道:"我这朋友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爱失神,姑娘莫要见怪。"

那女子笑道:"上门便是衣食父母,小女子那敢得罪。"

肖兵心中一闪,突然明白过来。

要知这等往来要道中,经营客舍酒肆之人,只要有客上门,无论识不识得,多是一声"老客"招呼,一来亲热,二来熟络,肖兵久走江湖,自然晓得,心道:"我刚才是怎么了?"

李汝翼笑道:"好教姑娘知道,我们已是在前面"悦来居"订了房间…"话音未落,肖兵忽道:"李大哥,我看这儿不错,不如就住这儿吧。"

此语一出,李汝翼面色更是古怪,又看了肖兵一眼,方道:"也好。"那女子早欢天喜地,将他们带进去了。

一个胖大男子见他们进来,呵呵笑道:"两位客官要住几等房间?"

李汝翼笑道:"我兄弟只是寻常货郎,那住得起好房子?老板胡乱给找间偏房吧。"

又道:"不知老板上下怎样称呼?"

那男子笑道:"小本经营,说什么老板?真笑掉人的大牙。"

又道:"我姓戴。"

又道:"小白,带二位去七号房。"

那女子答应一声,带他们向后面去,开了间小房,笑道:"小女子姓韩,客官们若要什么,只管吩咐便是。"见李汝翼挥挥手,却也乖巧,自退去了。

李汝翼笑道:"兄弟,你先歇会,我出去一下。"将门掩上,自行去了。

肖兵自行打坐用功,但不知怎地,心中满是那女子倩影,竟是不能集中心神,不觉凛然道:"我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肖兵虽然渊博,但毕竟人力有时而穷,世界之大,人物之奇,终究还是他不知道的东西更多一些,就比如,现下此刻,他就不知道,其实,有一样东西,叫做一见钟情……

"呀"的一声,李汝翼推门进来,小声笑道:"兄弟,我都查清楚啦!"

肖兵猛回过神来,心下隐隐有些惭愧,暗道:"我等是为正事而来,我却怎地这般三心二意?"

又想道:"李兄倒也强干,只片刻之间,竟已查出头绪。"问道:"李兄有何收获?"

李汝翼面容诡异,笑道:"恭喜兄弟了。"

肖兵奇道:"怎么?"

李汝翼笑道:"那姑娘是老板的表亲。姓韩,芳名燕白,正是双十年华,还未婚配,你说,这不是天大的喜讯么?"

肖兵却没想到他竟突然说到这事上来,吃了一惊,他本极是深沉,喜怒皆不形于色,这一下,不知怎地,面上竟隐隐泛出红色来,定定心神,道:"李兄说什么?"

李汝翼笑道:"还装什么装?你道我是瞎子么?兄弟我是过来人,你这些个情事还能看不出来?"

又啧啧道:"兄弟你眼力倒也不错,这韩姑娘第一眼看上去虽不怎样,但细细看来,倒真是越看越经看。"

肖兵强笑道:"李兄你说什么,我真是越听越糊涂。"

李汝翼哈哈大笑,重重拍了肖兵一下,道:"再装便太不够朋友啦!"

又道:"看你这一脸嫩相,必是未经风月之事,是不是?"

肖兵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索性低头闭目,自行用功。

李汝翼却不肯放过他,肖兵被缠得急了,道:"李兄,我也去街上查探一回吧。"也不等话,站起身来,直冲向门口,脚步之速,却还胜于那日和李铁枪交手之时。

李汝翼也不拦他,自站在那里,却仍是满面笑容。

肖兵方冲到门口,那门忽被推开,一个女声道:"两位,这是新打的清水…啊哟!"却是肖兵收步不及,和她撞了个满怀。

只听叮铛砰乓几声,那女子被撞倒在地,一盆清水全打在自己身上,那盆子远远飞出,摔的粉碎。

李汝翼心下下大乐,想道:"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那女子正是韩燕白。

肖兵这时也已看清,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想要将她扶起,却又觉不太方便,讪讪道:"韩姑娘,你没事么?"

那韩燕白却甚是伶俐,笑道:"你不拉我起来,我怎么知道有事没事?"

肖兵吓了一跳,正不如知何是好,她早自爬起来,笑道:"吓吓你啦,我那有那么金贵。"

又笑道:"这位客官好生客气啊。"

又向李汝翼笑道:"你兄弟真是有趣。"径自转身出去了,如银铃般的笑声,却仍是回荡不绝。

肖兵这些年来,行走江湖,冷面无情,恨者有之,惧者有之,服者有之,敬者有之,却那曾有人说过他有趣?呆在那里,只觉哭笑不得。

李汝翼也不禁莞尔,心道:"肖兄弟每日里冷冰冰的,便是有时勉强与人说笑,也总是不大自在,从没见过他这等模样,回去说给小毕听,他一定不信。"却见肖兵眼光已向自己扫过来,竟已回复往日冷冰冰的样子,吓了一跳,心道:"此时还是莫再惹他的好。"含含糊糊,说了几句,从肖兵身边挤过,想要出门。

肖兵忽道:"李兄,请留步。"语音之中,却已不复往日冰冷,竟有些踌躇。

李汝翼耳朵一跳,心道:"来啦。"转过身来,皱眉道:"肖兄弟,有什么事。"

又道:"说快些吧,咱们不能久留,须得快快完事回去才好。"

肖兵果然中计,迟疑道:"这个,这个,其实也没什么,不如,回头再说吧。"

李汝翼再也忍耐不住,一头扑到床上,哈哈大笑起来。

肖兵被他笑的莫明其妙,一张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由青转黑—那却是终于明白李汝翼为何而笑了。

李汝翼笑了一会,心道:"年轻人面皮薄,莫真恼了他。"向肖兵笑道:"放心,万事都先让着你。"

又道:"其实一看就知道,这里那象是在整兵备武的样子?咱们此来,也不过是走走过场,回去向韩公说明,莫叫那两个老屁虫骗了便是了。"

又道:"莫急,咱们先上街上走动看看。"

此时乃是正月初六,街上种种店铺已多开张,只是仍不大有人走动。

两人镇前镇后走了一圈,只见一片安定详和,却那有半分争战之意?都想道:"这老屁虫,着实可恶。"

李汝翼先行开口道:"肖兄,你看这老家伙,千方百计的想哄韩公兴兵,到底是什么意思?"

肖兵摇摇头,道:"所见未足,不敢妄言。"

又道:"但如李兄所言,此地向无驻兵,突然多了这些金人,究竟是何用意,咱们还未弄得明白,只要查明他们来意,便当大白。"

李汝翼不再以韩燕白之事相戏,肖兵也便回复了往日的精明干练,心内思索,口中讲说,那是滴水不漏,李汝翼也暗暗佩服,想道:"肖兄弟年纪虽轻,但为人却是十分的老成练达,更兼武功过人,着实不俗。"

两人走了一会,有些口渴,寻了间小酒肆坐下,酒菜方铺上来,二人正要举杯,忽听一人说道:"头儿,咱们胡里胡涂的被调来这里,每日查抄,究竟还要干多久,你一向和乃虎将军关系不错,难道半点头绪也没么?"却正是午间那盘查金兵的声音,两人都是心头一震,但他们都是老练之人,不动声色,将那一杯干了,暗中着意那桌动静。

只听一个年轻男子笑道:"你问我,我又问谁?"

又道:"怕总得还有几个月吧。"

两人凝神细听,那知那两个金兵叹了几口气,却换了个话题。

肖兵看了看李汝翼,忽地冷哼一声,叫道:"伙计,上酒,换大碗来!"

李汝翼面色微变,方要开口,肖兵目光斜睨过来,李汝翼与他眼光一碰,胸中一震,再不说话。心道:"先由你主张便是。"

肖兵眼光甚是柔和清醒,全无渴酒醉意,一看便知。这些日来,他与肖兵每日谈论,对他心机智谋都甚是钦服,虽不知他用意,却仍是由他做主。

不一时,伙计早将两只大碗换上,肖兵又教他放了坛酒在桌上,自将两只酒碗都倒满了,端起面前一碗,对李汝翼道:"小弟先干为敬了。"也不等李汝翼说话,一扬头,已是干了。

李汝翼不明他意思,也自干了,却见肖兵眼光扫来,似有劝阻之意,心道:"不要我喝么?"见肖兵又端起第二碗相劝,便道:"贤弟莫再劝了,俺不行了。"

肖兵眼光微现欣喜之意,却是冷哼一声道:"好生无趣!"左右看看,竟自端着碗移到金兵那桌上,道:"这几位军爷,可有肯陪俺喝几杯的么?"

那几人都是一愣,跟着便纷纷面有喜色,那头儿笑道:"好,好,请坐。"

李汝翼心道:"肖兄弟倒想的出来,只不知他酒量到底怎样,莫要反被这三人灌翻了,那便不美。"自捏了块细碎银子在手心里,拿定主意,只要看着不对,便将银子一丢,摆出长兄嘴脸,要强行将他拉走。

那想肖兵酒量着实不错,三五回合间,几人已将两坛酒喝得精光,肖兵与那头儿还好,另两人却当不得这一轮急酒,摇摇晃晃,已快不行了。

肖兵心道:"再喝得一轮,将这头儿拼倒,便可出口套问了。"又倒了一碗,正要和那头儿对干,那个瘦些的金兵却不知是酒壮人胆,还是醉后忘形,忽地在那头儿肩上重重一拍,道:"头儿,那韩姑娘究竟那点不好,你要这般相侮于她?"

李汝翼一愣,心道:"韩姑娘?"不觉看向肖兵,见他也是脸色迷惑。

只听那头儿笑道:"雅内石,你是头壳进水了,还是想女人想疯了?那韩燕白…"

肖兵李汝翼对视一眼,都想道,"果然是在说她。"又听那男子道:"长得这般丑陋,又刁钻古怪,更没什么钱财持家,你倒说说,她究竟有什么好的?"

肖兵心下大怒,几乎当场便要发作,总算想起有事在身,强自压下,将面前酒端起,和那头儿碰了一碰,一仰头,自干了,并不开口。

李汝翼却未想到竟会有这等事情,不觉有些后悔,心道:"早知如此,便和他回去吃了。"

只见那金兵似是甚不服气,又道:"头儿,你莫这样说,我倒觉得韩姑娘长得着实不错,人也很好,只是爱开些玩笑而已,那有你说的这般不堪。"

另一名金兵也笑道:"就是,再说,依俺看来,那韩姑娘倒象是对头儿你有些意思呢。若头儿你看不上,便让俺来试试,莫要浪费了。"

"扑"的一声,却是那男子将一口酒尽数吐到了桌上,失声道:"纠石烈,你真疯了?那个丑女对我有意思?"

又道:"想俺乌古宗周大好男儿,便再时运不济,最多孤独一生,未必没有转运的一天,若是为这等女人算中拿下,这一辈子岂不毁了?"

又道:"天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怎地会看上这等人物,若是当真这般没有眼力,以后莫要说你是我兄弟!"

那两人被他压住,不敢再说,换了个话题,闲聊起来。

肖兵心下怒极,再也无法忍耐,自知若再坐得一会,九成九要出手杀了那乌古宗周,但此时此地,却又不便翻脸,偏头看看李汝翼,跟着双肩一塌,伏在了桌上。

李汝翼早知机过来,叹道:"看看你,明明不行,却又喝这么多。"又向那几名金兵笑道:"不好意思,小弟没见过世面,让几位见笑了。"

那几人也已喝的七七八八。见他这般说,纷纷客气,李汝翼此时却那有心思和他们纠缠?将那银子丢在桌上,道:"这一桌我请了。"也不多言,搀起肖兵去了。

肖兵一出酒店,便站直了腰,甩开李汝翼手臂,却不说话,满面怒容,急行而去。

李汝翼心下暗叹,却知道此时不能开口相劝,跟着他身后去了。

两人回到午夜居,却未看见那韩燕白,也不和人搭话,自回了房间。

肖兵进到房里,余怒未消,自洗了脸,也不和李汝翼说话,李汝翼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方接到手里,忽地想起那金兵所言,心下大怒,手上不觉加劲,"波"的一声,那茶杯竟被捏的粉碎,热茶溅了一身,李汝翼惊道:"肖兄弟,你…"肖兵却忽地大笑起来。笑了一会,索性端起盆来,"哗"的一声,将盆中残水,尽数泼到了自己身上,半身衣服,顿时湿透。

李汝翼越发不明,看向肖兵。

他却不知,只方才片刻,肖兵心中,直若一番天人交战,直到杯裂茶溅,才猛然将他唤醒。

肖兵刚才心中怒火冲天,盘盘旋旋,念头来去,全是虚想要怎样将那乌古宗周拿到手中,要如何苦苦折磨,如何惩治于他,全未留意周遭事物。李汝翼将茶杯递给他时,他竟是恍恍惚惚,全不知手中接下了什么,直到将那茶杯捏碎,手上刺疼,方回过神来,一眼看见李汝翼惊惶眼神,猛然一惊,忽有所悟。

要知以他此刻武功,莫说是一杯热茶,便是箭发如雨,三五百支之内,也休想近得了他身。他功力早已收发随心,便是刀枪临敌,一觉不对,也收得回六七分功力,刚才却要直到手上刺痛,才能知道。

李汝翼武功去他甚远,可,刚才却甚至全然没有察觉得他就在自己身侧。

这一切本来很好解释,因为自己分了心,可是,原来,分心的后果,竟然会这样严重吗?

如果李汝翼是敌人的话,自己刚才便死十次的功夫也有了,虽然说,自己便是只用一半功力,李汝翼只怕也走不过十招。

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动了情,分了心。

那么,如果,与人对敌的时候,能够让敌人分心的话,岂不可以轻松杀去远胜于已的强手?

并不一定要动爱念的,人都有七情六欲,不是吗?"

自幼便能倒背如流,却总是不解其意的那篇大纲,在脑中一一浮现,"五色令人眼盲,五音令人耳聋,诸般美味,毁人口腹…"这些苦苦思索了数十年的句子,一时之间,竟如暴雨初睛,蓦地现出一片新天地来。

肖兵心念电转,早不觉又想到了泰山之战,想到了周龟年戏弄五大夫剑的样子,想到了他说的那些话。

为什么他要特意相戏?为什么他要那样看我?

究竟是什么意思?

被戏弄的愤怒,被轻视的压郁,使他们失去了冷静,而这,在面对一个远胜于他们的强者的时候,本是他们仅有的机会。

也就是说,当他戏弄他们的时候,他自己并没有真得在轻视他们?

他的语句和神情,就和他的拳与刀一样,是克敌的手段?

可是,真能做到这种事吗?

在短暂的交谈或观察中就能判断出对方心中的弱点,并施以适当的刺激,使之崩溃?

无论有怎样的表示,也不是发自内心,而在认为,这样的表情和行为,最有利于,自己下一步的目的?

这,真得是一个人可以作到的吗?

但是,那一天…

正如他所言,对于招数运用,自己本有着无比的自信,可是,那原本应是完美无暇的拳势,却被他不用内力,一击突破。

后来,自己曾多次重想过那一拳,结论是,在那一瞬,由于对他的鄙夷和愤怒,使自己的防守出现了一线空隙,如果重来一次,就绝不会再给他这种机会。

一直以来,自己都深信着这个结论,直到,刚才…

如果说,自己的想法是倒本为未了呢?

并不是自己对他的鄙夷和愤怒破坏了防守,而是他,是他刻意的引发自己的鄙夷和愤怒,并一直在耐心的等待着这一瞬?

所以,才会有那一拳?

不愿承认一直以冷静和智计自负的自己也会为人所算,想要驱去这个念头,可甫一浮现,肖兵便立刻明白到,现在,并非不敢面对现实的时候,若破不得这一重心障,就会如他所言,一生一世,再难寸进。

但是,要一个聪明人心悦诚服的承认自己的愚蠢,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肖兵此刻,终于明白。

他心中天人交战,挣扎不下之时,一眼看见了旁边那盆冷水,许是福至心灵,许是一时冲动,总是冷静,从容的肖兵,做了这件他以前从未做过,以后也很可能不会再做的事。

冷水浇头而下,肖兵的心情也终于恢复平静,在那一瞬,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非方才的自己。

这点悟得,在现在看来,或许还帮不了自己什么,但是,却为自己打开了一扇新门,一扇自己以往百般求索,却连向何方开都还始终没有弄清的门。

真没想到,一次随意之行,竟然会有这样的收获…

回复了如止水般的心情,将面上残水拭去的同时,已将李汝翼的担心与困惑尽收眼底,却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笑了一笑,

"没事,天都要黑了,吃饭去吧。"

李汝翼自然不会放心,但看了看肖兵,他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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