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不足惜(2 / 2)
“梁家哥哥?哈哈,记得当年你叫出这声哥哥之时,还带着你那女真腔调呢吧?想不到现在你的汉话已经如此纯熟了!老汉少年糊涂,只为了你这一声哥哥,就把你真的当了亲生兄弟,结果却让你将我的亲族欺辱至今。如今三十年过去了,还想用这句哥哥继续哄骗于我?即便是老头子昏聩,被你哄骗了,我身后这些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的族人,又岂能放过你们这群狗贼!?”
梁老丈不愿看这曾弄的惺惺作态,拂袖而回,坐在刘震岳身侧,再也不看他。那曾弄也知道,多说无益,也就再次将眼闭了,再不理其他。
刘震岳心道:“狼心不死啊!这曾弄心思真是阴毒,即便是身处必死境地,竟然也不放弃利用他人的善良,而且见事不可为,马上就如那未猎到血食的狼一样,蛰伏下来,此人可怕!决不可留!”想到此处,刘震岳眼中闪过一缕凶光,心中那份怜悯,终于也就完全放了下来!
正在苦思破局之法的曾弄,不会想到正是因为他骨子里的这份狼性,他与他身后这上万的族人,命运便已经注定了!
从曾弄身上收回目光,刘震岳便向梁老丈问起了曾头市这些年来做下的恶事。老人一番诉说之下,直教当场的诸人都气炸了肝胆、咬碎了钢牙!
曾头市乃外来之人,没有耕地,却不想去赎买、去垦荒,竟只想出一条毒计便占了这周遭万亩的良田!使得这四周原本还算富裕的农户,都变成了他们的佃农!
借着放马之名,每到秧苗长成刚刚要抽穗结种之时,这曾头市之人便将所养之马,都赶进田中啃食那青苗!但遇阻拦,便一拥而上,将阻挡之人打个半死!如此几日下来,便能将上百亩的粮田弄得颗粒无收。然后,他们再找几个中人,专门待到青黄不接的时节,去借粮给那些田地被糟蹋了,实在无粮过冬的农户。九出十三归的高利,加上小斗出、大斗进的蒙骗,只一两次下来,那农户祖辈传下来的田地,就被曾头市零打碎敲的吃进了口中。
初时只是少数的农户,人单力薄求告无门。后来越来越多的农户遭到曾头市的迫害,梁老丈就约了乡中的宿老一起告到了州府。然而此刻曾头市已然成了气候,拿欺压他们换来的银钱把那父母官都买通了。梁老丈他们自是求告不来任何的结果,待到回到家中,还会遭到曾家的报复,一顿毒打下来,便是个五痨七伤的下场!又气又急之下,被打之人甚至就此一命呜呼,有多少人家都因此家破人亡,就连与那曾弄颇有些情谊的梁老丈,都被打坏了腰腿,四十许壮年之时,便需要被人搀了才能走路!
如此经年下来,曾头市周边五村七庄都被那曾头市蚕食了。有些身家和根底的,都远远的避了开去,而世居于此的农户,却只能在此苦苦承受。近年来,曾头市招兵买马,扎下营寨公然蓄养士卒,结交权贵,对此地宋人的压榨就更是变本加厉,欺男霸女的戏码每天都在重演,那长成人的曾家五虎,更是恶中之恶,在这凌州地界,直有止小儿夜啼的凶名!
曾家长子曾涂,幼时居于极北苦寒之地,以狩猎采集为生,来到关内之后,仍养了一羽海东青。这只为狩猎养成的凶鹰恶隼偏爱啄食活物的眼珠儿,日里那曾涂去放马玩鹰,遇到牛羊牲口之类,一声呼啸,那农户辛苦养成的家畜便都发狂似的原地嘶吼挣扎起来,细看时,双眼处早已成了两个血洞!
若只是如此也还罢了,唯独那曾涂在一次与人冲突中,唤来海东青啄食了那人的双睛,自此之后,那扁毛畜生竟然偏爱了人眼的滋味,接下来的事情,便皆是不忍言之祸!直让这五村七庄平添许多有眼无珠之人!
二子曾密,为人最是鲁莽易怒,又兼嗜杀如命!他那柄五十斤重的雁翎刀之下,亡魂数百,此地每户人家都有至亲好友死于他之手!
三子曾索乃是色中饿鬼,毁人清白无数;四子曾魁阴毒,专为庄中之人出些将良人坑害的毒计,武威军之事,便是他一手操办!
曾家五子单名一个升字,虽年仅十六七岁,却是曾头市中人才最出众的。白净面盘未有胡须,身长九尺,天资聪颖,武艺绝高人不可当,是以最是受父兄的喜爱。
但是,这曾升的生母却是宋人,是那曾弄抢来的民女。是以,曾升年幼之时,便经常被族人背后称作宋狗崽子、污烂杂种,虽听闻此事之后,曾家父子严惩多嘴族人,但是,这曾升的心中自此便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莫要误会,他仇恨的并非乱嚼舌根的族人,而是给他带来侮辱的宋人血统!
十四岁那年,这曾升使一杆钢枪、两口飞刀,杀尽了生母全族,在其父兄面前亲手割开生母颈项,又割开自己手腕,将自身鲜血由母亲的伤口,滴回母亲身躯之中,以示自己从此将属于宋人的血液还回,从此以后,他曾升就是个血统纯正的女真勇士!
可怜他那亲娘,自己被亲儿割开了半个脖子,在临死之前,还频频用手去止住曾升手腕上的伤口,直至死去,眼中也还含着对亲儿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