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牡丹阁(1 / 2)
夜幕降临,繁星从胭脂河上亮起,河道中心,那些花团锦簇,灯火阑珊的花船逐渐靠停岸边,迎接客人上船作乐。
当然河道上舶位有限,那些达官显贵,名人雅士聚集的商圈,客流量最好的码头,当然是让给在前次花魁选举中,名次最高,最富盛名的花阁。
事实上若不是提前被鲁王包了船宴会,那每天晚上的花船队当由‘花龙’的大船领头居首,一条花船如长龙,浩浩荡荡沿着胭脂浦游动下来,西出漓江望川赏月,到凌晨再调头回来,这就是兴业最有名的夜生活‘花龙游江’了。
现在天色渐晚,两岸的人群已经聚拢来,凑热闹的闲人和慕名而来的旅客纷纷云集两岸,还有好多的客船小舟也跟着船队两侧,时不时就接送酒客登楼赏花。
而这染得繁华如锦,芳华满江的船队里,就有一艘打着大红灯笼的鬼船混迹其中。
时不时的,这鬼船就走走停停,从江边接一些客人上船。这些人大多是来巽国四大书院求学的士子,有本地的寒门,也有中原逃避战乱来的外地人,但一眼望去,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的共同点。
第一他们很穷,手里没钱,只能过过眼瘾。第二他们都很年轻,年轻火旺的,才来过过眼瘾。第三他们都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自命清高,满口礼义廉耻的,也只敢过过眼瘾。
那鬼船往岸边一停,大红灯笼一照,那岸边一个个的穷书生,就都浑身一震,字面意义上如鬼迷了心窍,笑容满面得上了船,依次进了牡丹阁,头脸都给灯映得通红,陷入至福至乐的幻境之中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李凡就大眼瞪小眼得站在一旁,无语得瞅着这些个上船的穷书生们,一人一间走到包厢里,然后开始打手铳。
真是见鬼了……就这?鬼呢?
不是,你把这些穷书生勾引上船吸他们的阳气,那好歹整活两个女鬼出来意思意思吧?人阳气都泄给你了,也让人家正经来两下,给点甜头嘛是吧。哦!搞了半天还是叫他们自己解决啊?这也太过分了吧!差评!
李凡揉着眉头,好吧,至少旁观了一番鬼船逮人的操作和套路,又拿出八卦镜这里瞧瞧,那里瞅瞅,顺带着掐指算一算,也差不多想明白了。
难怪他一开始也没看出问题来。因为这船本身其实没啥问题。顶多是外头的灯笼有些迷人心智的幻术法阵,但对瞽观无效,所以没给李凡迷住。而且以前遇到这种诡异事,冷不丁心情掉一点,李凡还能有所警觉。但现在归虚元婴修成以后,他的心情就是增长的,而且老实说他在那赏花魁也是赏得心情大好,就没注意到不妥来咳咳。
总之严格来说,把这牡丹阁的船,叫作鬼船并不大对。因为船上确实没有鬼。
鬼,一般而言无依无凭的魂魄,在这个太极世界的规则下,是没法独立存在的。
除非炼到元婴寄托元神,或者金丹境界得了类似禅衣的兵解法宝,否则任你是什么人,多大的怨气执念,七天一过,都要还魂转世,烟消云散。没有肉身道体容纳,还想只凭借魂魄长存于世,也不是不行,但需要布阵非常复杂的阵法,并依靠稳定的天地灵脉维持法力。
胭脂浦这地方,人来人往的,你说是黄金水道确实不为过,可要说是事宜修仙的灵脉,未免就有些胡扯了。好歹也是巽国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不得超生的冤魂野鬼,大摇大摆得诱拐书生榨取他们阳气还不引入注意呢?
所以在暗中作怪的不是什么‘鬼’,而是人,或者至少,是快要修成‘人’了。
李凡拿出八卦镜,追踪书生们被吸出的阳气的走向,找到了牡丹阁楼顶,大概是原属于花魁的闺房内。
当然,依旧是空无一人,鬼影都没有。但掏出司南瞧一瞧,李凡还是找到了罪魁祸首。
应是那放在床榻上的箱子。
这看着是个首饰箱,和装金饼的梯笼差不多,但大了一些,紫檀木,总有些年头了,上下有七层,边角有金饰,花雕的是大团的牡丹,金贴的是比翼的双蝶。
整船的阳气,正被源源不断的吸到那宝箱匣内。
想必就是这件‘物’了。
‘物’和人不一样,这宝箱虽然还没成型,但只怕修为奇高,说不定该有化神的境界,要不然早该被巽国的修士给得去了。
万物皆有灵,这位道友愿意现出真身相见,也是一番难得的机缘。李凡想了想,觉得也不要上来就伤了和气,还是先礼后兵吧。
于是他也摸出自己的尊天魔像,往宝箱前一拜,就地盘膝而座,元神出窍,主动遁身入幻境之中。
再睁眼,李凡却发现自己站在岸边,依然是‘花龙游’,不过这艘牡丹阁,却是花龙的龙首第一位,正随波而来。
那花船顶上,立着的二八芳华的美人,应该就是这一届的花龙。
翠钿金钏,瑶簪宝珥,锦绣花裙,鸾带绣履。浑身雅艳,遍体娇香,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樱桃,何减白家樊素。
真真是倾城的国色,绝代的佳人。
李凡老师给这位打了个九十六,不禁摇头叹道,“可怜一片无瑕玉,误落风尘花柳中。”
“道友说的是。”
李凡扭过头,看到一个少女站在身后,眼眉同他刚才一眼瞧到,立在那花魁身后的丫鬟倒是一模一样的。身上穿着红衣,绣了朵牡丹,头上两个髻儿插着两只金蝶,一如那箱子上的伴饰,大概就是作妖的那件‘道友’了。
“我家小姐生前是牡丹阁的花魁,艳冠群芳,从十三岁登阁起,就是藏龙浦上的‘花龙’了。只可惜最后还是逃不过佳人错付,明珠美玉,投于盲人,万种恩情,皆化流水,深是可惜。”
李凡摸了摸胡子,才反应过来是元神光着脸,便咳嗽了一声,“莫非道友因为旧主之事,迁怒于那些书生么?”
那宝箱丫鬟冷笑,“不错,这些书生满口仁义道德,说起来就天花乱坠,实际上都是见色忘义之辈。真若是勤学苦读的,压根就不会来胭脂浦上我的船。不过是醉心享乐,贪图富贵的妄人,才眼巴巴得钻进来,贪图的不过是一夜的逍遥,这样的人渣,早些死了才好,真给他们当了官阀,也不过是欺压良善的蛀虫罢了。”
李凡给她呛得一阵尴尬,“这就有点有失偏颇了吧,男欢女爱也是阴阳互补的大道,繁衍生息是人之常情,太过压抑憋出病来也不是好事,道友给他们个教训就是了,又何必做的这么绝,要人的命呢?”
宝箱丫鬟嘲笑道,“道友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哪里有关他们在此,这船上可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是他们自己堪不破情欲,不肯出去罢了。就算我把他们都丢出去,第二天也自以为得了艳遇,被佳人赏识,越发欲罢不能,甚至还拉帮结伙的,慕名而来呢。”
李凡不由得皱眉。确实,这艘船上只有幻阵,没什么封禁之法,但对方是有点强词夺理了。毕竟这箱子的境界这么高,区区凡人怎么可能堪破梦幻和现实的区别,自己从幻境里走出来呢?
这要是出世的修行者倒还罢了,但这些入世修身的书生,要他们看破凡尘世事,岂不是叫他们自己离经叛道,儒生不做,去做和尚道士了么?何况真要以色心诛人,几个男人能剩下来啊?
于是李凡笑着劝道,“咳咳,只是道友的修为太高,寻常凡夫只怕是很难清醒过来的。不如你换个地方修行?都这么多年了,你家小姐的怨气也该消了吧?
就当是这些书生不懂事,你就当放个屁,把他们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