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海(2 / 2)
傅文筵有些恍惚,仿佛父亲的样子像一部默片电影一样在自己的眼前,在自己的脑海中演过。
小的时候,父亲总是对自己有些冷漠,不论自己如何表现的优秀,他都像是看不到一样,只会在饭桌上一个劲儿的夸奖傅之栋是个好孩子,自己就像是最多余的那个一样,但是自己依旧不敢说任何觉得不公平的话,他怕自己反抗了,就被轰出这个家。
寄人篱下就要又寄人篱下的觉悟,傅文筵从不敢在父亲面前表现的软弱,五年级的运动会上,他报名了长跑,最后冲刺的时候被第二名绊倒,夏天的阳光下,膝盖上的鲜血格外的刺眼,那次回到家他得到了父亲的严厉责骂,傅国康说:“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逞强!”
即使是责骂,傅文筵也偷偷高兴了很久,因为和责骂相比,无视和冷漠才最让人觉得可怕。那种不论如何努力都不被人看在眼里的疏离才最伤人。
再后来长大了之后,傅文筵最听傅国康的话,帮着哥哥经营傅氏,让傅家成为A市人人称赞的富豪,父亲让自己去接手简氏,自己就接手,即使知道这简氏根本就是个烂摊子,最终不过是想得到父亲的一句认可罢了,可是终于在自己二十九岁那一年,迟来的叛逆席卷了整个傅家,傅文筵开始为自己而活,开始将自己的所有付出一一要回,开始将自己和傅家分的一清二楚。不过是因为得不到父亲认可之后的报复,得不到的我还不想要了!
可是,时至今日傅文筵才恍然间发现,那些名啊利啊,不过是沧海一粟。
都说人死如灯灭,再不会对这外界有任何感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世人的哭也好笑也罢都再不做回应。傅国康如今就这般安稳的躺在病床上,冰凉的手似乎再也挥不起来,那些责骂似乎也只能沉浸在回忆里,永远不会再有了。
其实傅文筵从没想过,父亲会离开。
那样固执不肯听信别人任何话语的人,怎么就能轻易的吞服利安眠药呢?
可是,傅国康就这样在还未抵达迟暮之年的时候,离开了。没有任何征兆。
今天的S市的天气甚至好的出奇,是夏日的尾巴的那种炙热,但是傅文筵的周身就是冰凉,任凭简然如何回握,那手也依旧冰凉。
站在太平间逗留良久,傅文筵一句话也不说,一滴泪也不流,只是在这里驻足,似乎是要将父亲的样子牢牢的刻在脑海。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简然觉得周身快要被这阴沉的气温同化的时候,傅文筵才开口,语气悲痛,却声声确凿,“高杨!给我查,从电话往来开始,我倒要看看是谁能这样轻易就将A市两大企业负责人搞得纷纷吞安眠药自杀!不论是谁,我都要让他血债血偿!”
这话语间的坚定,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文筵,我一定竭尽全力,现在死者为大,先处理后事吧。”高杨走到傅文筵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璃站在高杨身旁,蹙眉不知在想什么。
简然握住傅文筵的手,这些痛,简然感同身受,自己父亲突然离开的时候,是傅文筵给了自己力量,一步一步带着自己往前走,一年已经过去,自己也已经从那阴霾中走了出来,如今换成了傅文筵经历这如沼泽一般的经历,这一次简然想要给傅文筵也撑起一片天,这一次,简然想要牵着傅文筵往出走,即使前方是一望无尽的沼泽地,只要一直不停的走,就一定会走到尽头。
一行人还是离开了太平间,前往傅之栋所说的殡仪馆。
途中,高杨就已经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开始对傅国康近来的接触纪录细细检查,想要从中发现些蛛丝马迹。
傅之栋已经等在殡仪馆门口,傅国康要在今日火化,遵从他的遗愿,谁都不要请,就将他的骨灰洒进S市的海里。
周慧没有来,傅之栋说,周慧不愿意送他先走,说傅国康是懦夫。
...
傅文筵和傅之栋捧着傅国康的骨灰,站在了海边。
还是那片海,第一次和傅文筵来S市的时候,就是因为这里有海,世事难料,没想到,最后傅国康的骨灰竟是要洒在这片海里。
冥冥之中,似乎事事都巧的像是在写一本书。
坐在游艇上,傅文筵和傅之栋两人捧着盒子,站在甲板上,将那骨灰静默的撒向了大海。
简然看着傅文筵和傅之栋并肩而立,站在那里。
这可能是他们两人最和谐相处的时候了吧,只是没想到是这种缘由。
离开的人终究是离开了,而活着的人还要努力坚强的活着。
当油轮返航的时候,傅文筵和傅之栋站在甲板上,低低交谈,简然离得远,听不清,只是见傅文筵听完傅之栋的话后,表情变得沉重。
下船的时候,傅文筵走在前面,简然紧紧的跟在后面。
离开沙滩的时候,傅文筵回头对傅之栋说:“如果你真的想做些什么就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一一告诉我。”
傅之栋像是在思考,然后不过片刻就答应了傅文筵,他语气像是有所缓和:“傅文筵,他不是个一般人,你要小心。”
傅文筵转过了头,继续往前走,任由傅之栋的示好消散在海边潮湿的空气里。
简然站在傅之栋身边,低声开口:“你的话,他听到了,你也要小心。”
傅之栋微微咧了咧嘴,对傅文筵如此高冷的行为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