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胜者，输家（1 / 1）

天还未亮，红宅内院却有了些许动静。昨日府里的下人寻思着平日里主子脾性宽厚，容易说话，便合计着求主子通融允许出府这破赵大军进城。于是得了应允，今儿不少下人都出门凑这热闹。

郑合欢听着这府里的动静，也再难睡得着。唤来小碗服侍洗漱，用了早饭，天也亮了。郑合欢昨日已收到消息，破赵大军的先行部队昨夜已在咸阳城外安营扎寨，估摸着天大亮时便能进城。难过月娘说花间将要忙碌了，据说这花间花灯全部点上能照亮整个咸阳城，反正这无论真假，近段时间郑合欢是不敢冒然前去。

一人一壶酒，坐于屋顶之上，观赏城中的热闹。王城之中主官道上，三军统帅王翦驾于战马之上，徐徐而行，盔甲在苍穹之下闪着银光，身后万千将士列队紧随其后，手握戟刃，步履整齐，意气风发，全军大胜之象。城中百姓蜂拥立于官道两旁，夹道欢迎。无论如何，胜利总会带来喜悦。士兵拼来了胜利，百姓拥戴国家的英雄。战争之后，胜利是最大的战利品，足以这个国度庆祝一番。

郑合欢领过兵，上过战场，胜过，败过。却从未见过百姓如此迫不及待的占据最佳位置，只为欢迎归来的将士，分享他们胜利的喜悦，且发自肺腑。

难怪说在战场上秦国士兵都是战斗机器，他们有整个国家百姓作为后盾，他们有何惧，只需不顾一切的侵略占领。胜者之师，无所顾忌，士气凌霄，胜局半数已定。

王翦大破赵军，赵葱战死，颜聚逃亡。秦军南下攻克邯郸，俘虏赵王迁。八年战争，落下帷幕。隔着很远，郑合欢终于看见了囚车中的赵王，披头散发，一身狼狈，了无生意。无疑这是这场战局的输家，却着实叫人好奇。

反观这场战争，若非反间，八年未必能够结束。蔺相如撞柱换壁，惹怒强秦，保住和氏玉璧、守住城池，却也难论利弊；廉颇困住秦五十万大军，为范雎反间，困死前线，终是英雄气短；李牧为赵葱、颜聚所替，无力挽救败势，终是以身殉国。家国覆灭，英雄落幕。

此战，赵国举全国之力抗秦，战争折磨之下，赵国君民皆为鬼魅，血染河山，宛若地狱。面过强秦，愿战至最后一座城池、最后一个士兵覆灭，以江山倾覆为代价，也未献城降秦。论初始，赵与秦野心及国力相差无几，只是天意倾向于秦，人力终是未能斗过天意。

一杯清酒，洒下，祭奠天意之下的世间英魂。

跃下屋檐，无心再看这成王败寇的景象。在胜者面前，郑合欢早已一败涂地，也许败者的惺惺相惜，又哪里有立场以胜者的姿态去俯视这个同样一败涂地的输家。

今日街巷中除了郑合欢，无人还会在自己的宅院中惆怅。当权者已虽秦王一道迎接王者之师，自是无人会理会一个异国人的伤感。

数日之后，赵王自缢于安乐驿馆。为敌国所俘，王与旧国陪葬似乎会体面些。也可能是秦王赏够了输者的兵败之象，不愿再浪费财力粮食豢养。然而，到底为何，谁又会深究。两国相争，国灭，君主也将微不足道。

秦赵皆有强兵名将，只是与秦相较，但凭赵王这数倍的愚蠢，也够惹人唏嘘。秦国百姓虽那日未曾当面侮辱，私底下也是不免鄙夷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