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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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汉生不见阎冯,问长崎道“阎司令和冯司令怎么没回来?”
长崎早知会有这么一问,他故意说得很严肃,道“你们知不知道阎司令冯司令到大连来干嘛?”
汉生道“不是避避风头吗?”
长崎道“是啊,他们来大连是政治避难,大连虽然在日本掌控之中,但也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们不能随便与外人走动,也不能暴露行踪,他们现在已经隐居起来了”
汉生道“那我和汉民也要去”
长崎道“不行,这件事务必要万无一失才行,我要对他们负责“
汉生将信将疑道“可我俩是他的贴身警卫,为什么不让我们跟着”
长崎道“你俩能保证万无一失吗?我说了,大连这个地方鱼龙混杂,稍微有一点闪失,阎司令和冯司令就命悬一线,出了岔子,我看你怎么和他们交代!”他看似温和的话语中,却透着冷冷的严厉。
汉生默然。
长崎真诚地望着汉生,语气渐宽,道“他们会有专人照看的,一个是你干爹,一个是我多年的同窗,你还怕我会慢待他们吗?一切放心吧,舅舅还会骗你不成?”
汉生点点头,道“我相信你”。
长崎听了,却打不起兴致来,他叹口气,分外失落地靠在沙发上。
汉民关心道“舅舅,你怎么了?”
长崎叹气道“再怎么说,我是你们舅舅,冯玉祥只是你们干爹而已,我既要保护你干爹,或者说是你首领的安全,反过来呢,还得低声下气地求自己外甥不要误会,我都闹不清我自己办的这叫啥事儿?”
汉生汉民都笑了,汉民道“舅舅,你说话都有东北腔了”
长崎开心起来,道“那可不嘛,舅舅在中国工作的时间,二十多年了呢,里面又有一半时间是在东北工作,跟这疙瘩人唠嗑,时间一长,就容易把人带跑偏喽”
汉生汉民听得哈哈大笑。
汉生问道“我们在大连待到啥时候啊?”
长崎听话题又转回来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就要看形势,或者要看南京国民政府对他们的态度了,按照现在的情况,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汉生道“那我和汉民怎么办?就在这儿一直傻等着?”
长崎道“这里有吃有喝,又有专人伺候起居,你俩就放松心情,专心玩儿就行,全包舅舅身上,哦,对了,大连有意思的地方特别多,汉民在大连生活过两三个月,他熟一点儿,让汉民带着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转转,感受感受这里,多好啊”
汉民道“是啊,汉生,海滨城市和内陆城市,是有很大不同的”
长崎一拍脑门,道“哦,汉民,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你广岛叔叔暂调到大连工作了,所以绫子也跟着来了……”,汉民抬头睁大眼睛,绫子少女时期模模糊糊的面貌和声音,在他脑袋里铺天盖地地展开,以至于,长崎说话的内容他都没听全。
长崎道“……上次我见到她爸爸,他还问起你,还邀请你去他那里做客,这半年我一忙,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你啊,有空可以去拜访一下”
汉民缓缓点头,神情有些古怪。
汉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心里明白个大概了,激动地叫道“是不是那个日本小妮子?”,他使劲儿一拍汉民肩膀,汉民像是被他惊醒了一样,瞪大眼,一脸受惊。
汉生兴奋道“哈哈!就是那个!”他跳起来,道“有空儿!太有空儿了!现在咱最多的就是空儿!走走走!拜访你老丈人去!”
长崎一脸讶异,自言自语道“纳尼?”
汉民红着脸道“舅舅,他疯了,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汉生忙道“别废话了,老丈人请你去做客,你在这儿摆什么臭谱儿啊!赶紧走啊!快点快点!”,汉生总算找着乐子了,他伸手去拽汉民,一刻也等不了。
汉民一把推开汉生,不耐烦道“你别闹了,要去我也不带你”
汉生急道“为什么!”
汉民道“你这个人疯疯癫癫,口无遮拦,我带你光出洋相”
汉生指天,立起三根手指头,道“我发誓,我绝对不乱说话,你带上我,我给你撑场子嘛!”
汉民道“你是砸场子的!”长崎好容易才弄明白了事,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汉生转头对长崎道“舅舅,他要单飞啊,您也不说两句公道话?”他头一次使用了“您”字。
长崎听汉生叫了“您”,他高兴坏了,这时候,要他帮汉生说两句话,心甘情愿极了,他作出一副很公正的样子,道“这个事,我说句公道话啊,汉生既然都发誓了,嗯——汉民,我建议你带上汉生”
汉生兴冲冲朝长崎一鞠躬,道“我谢谢您!”
汉民叹气道“舅舅,你说的这是公道话吗”
汉生急匆匆问道“快说说,你那小妮子叫什么,啊?”
汉民无奈道“广岛绫子”,汉民迅疾反应过来,急道“哎,你还乱说”
汉生忙道“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走吧?”
汉民叹气道“总要先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汉生急道“好,快打快打!”
绫子的爸爸去外地出差考察了,家里只剩她一个,当她从电话里听到一个声音完全陌生的男人自称是“长崎启太”,她惊了一下,眼睛瞪得大大的,随后,她笑道“你不是启太,拜拜!”
电话铃又响了,绫子接起电话,还是那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十分委屈道“绫子,我真的是启太,我……我变声了”
绫子突然想起,她是真的忘了有“男人变声”这么个事儿,她语无伦次道“你你,你真的是启太啊?”
启太就是汉民的日本名字,汉民道“是啊,绫子,我现在就在大连”
绫子一咕噜从床上坐起,道“大连?你在哪里?”
汉民道“在我舅舅家”
绫子盘腿坐在床上,抱枕紧紧贴着胸脯,她能感受到心脏有力地搏动,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汉民变得粗犷而低沉的声音,心跳慢慢快了起来,正如汉民的声音一样,声音背后的整个人,好像也不同了,是有一种陌生的、奇妙的感觉,她仍是端握着电话,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