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战端将起(1 / 2)
朱涛低声啜泣,直到日头当空,他身上衣物都被晒得发烫时,他才终于回神,而后意识到那个怪物并未如同当年对待自己亲朋一般取走自己性命。
在恐惧渐渐消散后,留下的却是宛如被掏空的心。
即便六千多年过去,那个怪物仍如同阴影般凌驾于灵元界之上,即便他已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成长为了灵元脱体境界的高手,但在其面前却还是孱弱如当年。
颤抖的身体无法支撑他站起,体内已经恢复控制的灵元也无法遏制灵魂深处的恐惧,但朱涛明白,他要站起来,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传递出去……
“如果是那位大人,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朱涛喃喃安慰着自己,浑然忘了自己也不过只是那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他本想要逃跑,却知道自己终究是逃不掉的,于是他抓住掉落一旁已经变得滚烫的佩剑,以之为支柱,终于站直身体。
看着来时的方向,朱涛心中好不容易消散的恐惧再次升起,他知道,下次再遇到那人,自己恐怕再无对敌的勇气了,但他必须回到那里,因损失军队而将要受到的惩罚,与那怪物的复活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不会再让你杀死明城了,绝不会!”
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东西在发酵数千年后变得更为深沉,与心中快要磨灭的信念冲撞着。
这一次,他想要去面对,可他真能战胜那份恐惧么?
吴长明仍在苟建名营中过着无度的日子,倒颇有乐不思蜀之感。
像他们这样的长老,在游者联盟中待遇虽然不错,但也要受到规矩管束,加之这任盟主更加在乎联盟下辖村镇的普通住民利益,不免就要减少特权。是以长老们对盟主的忠诚不假,日子过得比以前更束手束脚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苟建名的小意奉承让吴长明尤为受用,既然招揽已无可能,盟主大人又未限制归期,在此享受几日大概也没什么问题吧?
随着警惕心越发淡薄,这天中午的宴席中,吴长明并没有注意到苟建名的悄然离场。
早在修筑营寨时,苟建名就安排了地下的工事,不大的空间却足以完成许多事情,比如看押那些不适合放出去的探子,比如……密谈。
当苟建名看到等候在此的柏秋寒时却感觉到了惊讶,因为他发现了、那个依壁坐着的青年眉宇间的憔悴——那并非肉体上的疲累所带来的憔悴,而是发自内心、发自灵魂的情绪体现。
苟建名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个青年高手露出这样的神情——也许那任务还是太过艰难?
带着这样简单的想法,苟建名坐到了柏秋寒身旁。
“柏先生,其实只要打乱他们,祸水东引就好了,也不用……”
“……杀了。”
柏秋寒模糊的话语未能准确地向苟建名传达自己的意思。
“您说什么?”
“五百零四人,我都杀了。”
“这……那先生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波折?”苟建名疑道。
“嗯……”柏秋寒用空虚的眼神看着苟建名,道:“遇见了朱涛。”
“那他可是看出了先生身份?”听到明城将军的名字,苟建名悚然一惊。
“应该是把我当成了游者联盟下属吧。”柏秋寒的声音依旧平淡无味。
“那,先生何故如此啊?”苟建名说话间掩饰不住喜色,却仍带着对柏秋寒的关心。
柏秋寒空洞的眼神中恢复了些许神采,他死死看着苟建名,仿佛要将这人的一切看穿一般。
苟建名并未躲避柏秋寒的眼而是挺起胸膛,与之对视。
过了良久,柏秋寒才缓缓道:“苟先生,我可以相信你吗?”
“先生……”苟建名叹息,“而今之情,不是先生与我绑在一起,而是我一切都将仰赖先生,若无信任,我还不如现在就去与明城决死好了。”
“这件事……”柏秋寒看向怀中的小叶,眼中终于恢复了光彩,“或许你听完之后会害怕、会想要赶我出去,这都是人之常情,但如果你的理想并无虚假的话,那你就必须要知道,这些隐藏在灵元界阴影中的事情!”
“是!”苟建名正襟危坐,目光灼灼,“先生但说无妨,若我真的畏惧于此,便说明我苟建名的理想不过尔尔,先生合该弃我而去。”
于是柏秋寒再无缄口的必要,他同样坐直身体,将自己到灵元界之后的经历娓娓道来。
小叶,映城,尚华夜,界灵,中界山……
除了柏秋寒自己的来历和筑道的事情,甚至连尚华夜所经历的那苦痛的数千年,他都尽数告知了苟建名。
庞大的信息量让苟建名一阵头晕目眩,而他再看向柏秋寒时的眼神,也不仅仅是看着或能拯救他与水火的恩人,其中又多了三分畏惧、七分尊重。
“这孩子,就是……”看着柏秋寒怀中不过半岁的婴孩,苟建名逐渐感觉到那身为灵元界人无法抵抗的怨恨。
“是的,她就是界灵!”
故事很长,在柏秋寒的总结之下,也讲述了足足两小时,他虽还一脸淡然,但陡然从面对生存问题到世界本质问题的苟建名却没能稳定心神,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无法再像以往一样控制自如。
看着苟建名的神情,柏秋寒叹了口气,身为灵元界人的对方会畏惧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算自己说了“她”在自己身边就不会有危险,但身为灵元界人,谁又会不惧那个曾屠一城、将灵元玩弄于鼓掌的界灵呢?
何况——柏秋寒苦笑着——他自己也许就要变成那样的怪物了。
但出乎柏秋寒预料的,苟建名眼中的恐惧逐渐消失,那副惊愕的神情也逐渐恢复正常,这位接触了既往从不曾接触事物的大游者,带着微妙的笑容感叹道:“听闻您是外域之人时,我便想到那个传说,却不想您却真是传说中之人,而我所生存多年的灵元界,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外域人带向毁灭,又被外域人拯救。”
“终究是我们的错。”柏秋寒至今不知道其他的外域来客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但他们、他们的前辈在灵元界造成了无边杀孽,却是事实。
“只是认知的不同,何况这不是先生的错,倒不如说先生和尚城主那样的人,比我这样土生土长的灵元界人更应该被人尊敬。”苟建名说着,对柏秋寒深深一拜,“灵元界不能永远依靠您们来拯救,生也好,灭也好,或者如同现在这样永远沉沦也好,都该由我们来肩负这份责任了。”
柏秋寒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语,是在哪里呢?
是那个夜晚,那个将死者妆容覆面的少年,对他敬爱却又不得不将之排除的老师说的话。
“先生,我有新的理想了,先生可不要以为我是反复无常之人。”
“请说。”柏秋寒肃然道。
“建立声名固然是我所愿,要与那些陈旧腐朽的实力区分也很重要,但若这世界本身没有改变,一切都是空中楼阁。”苟建名拔出随身短刀,捏住刀身,运足灵元将之一折两断,“所以我要救这个世界,或许还要借助先生的力量,但最终,一定会靠我们灵元界人自己来改变!”
“哪怕我是外域人,哪怕我身负会将灵元界毁灭的隐患?”柏秋寒看到了苟建名的决心,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