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2 / 2)
他们认为我是小孩,不听我说。尽管我竭力反对,他们还是开始帮我办出国念书的手续。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如果我去了国外只会死路一条。
我觉得自己的话没人听,走投无路,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等人宰割的羊羔。
那个年龄,正处在叛逆期最厉害的阶段。我开始逃课,后来开始夜不归宿。
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让我家里放弃送我出国念书,然而他们并没有……”
益可期打了一把方向盘,在一个路边临时停车区,慢慢地停下车。
马路边的路灯发散着昏黄的光晕,益可期沉郁的脸上显露出疲态。
“当我知道家里帮我办了退学之后,我的情绪彻底爆发,我开始默默地收拾个人物品。
家里人以为我是在为出国做准备,他们很高兴我终于听了他们的话。
他们给我办了证件,办了银行卡,给我的卡里转了一笔钱。然后……”
说到这里,益可期停顿了,闭了闭眼,喘了一口气才继续说:
“在一个父母外出应酬的晚上,我带着一箱行李不告而别。”
关子心默默叹息,她能预见结果会是什么。
象益可期父母这样的家长她见过,益可期这样的叛逆少年也接触过。这个年龄的孩子处于一个敏感的特殊时期,有了自己的主见,却还不能很好地说明自己的想法。
半大不大的孩子,会被父母认为思想不成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加上大脑在这个年龄阶段,生理上抑制理性思维,发展冒险思维的特殊发育期,少年承受的压力超越了极限的话,大概率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这些行为家长却不了解,不理解,简单的认为孩子变得不听话了,变坏了。
开始训斥孩子,管束孩子,结果给孩子的压力越大,孩子叛逆越厉害,最终矛盾爆发。
有的孩子会像黄聪那样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的孩子会像益可期这样离家出走,有的孩子却选择离开这个无力抗争的世界……
关子心伸手覆上益可期垂在座位上的手。
益可期的手象刚在冰水里浸泡过,透着冰冷的寒气,在细细地颤抖。
“我想出去躲一阵,躲过开学。等到国外学校开学,家里不可能再强迫我出国。”
益可期声音发涩,“我去了北方,找了一个网游中认识的朋友。我没有告诉他我离家出走,我只是说我准备出国念书,退了学没什么事就四处旅游。
我怕家里会从银行卡查到我在哪里,我把钱都取了出来,另外办了张卡存进去。
朋友帮我租了一个一居室,他白天要上学,我一个人有时候出去瞎逛,大部分时间在网吧打游戏。
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挣钱的机会。那时候玩战队的人还不多,不象现在有大的资本参与投资。
那个时候有点钱的网吧老板喜欢组队四处比赛,赚了奖金大家分。
我手里有钱,我拿出了一部分跟着投资,我自己也参与一些比赛。战队做得不错,后来开始接广告代言游戏。
我爸……总跟我说,他十五岁初中毕业就一个人从乡下出来奋斗,靠自己的努力建了厂,办了公司,我觉得我也可以。
我能挣钱养活自己,还挣得不少,说不定还能象我爸那样办公司。等我有了自己的公司,我再象我爸那样衣锦还乡……”
益可期停住了,眼睛凝视着前方某处,似乎那里有什么牵绊着他的思绪。
关子心用力握了握益可期握成了拳的手。她能理解益可期的想法。
每一个男孩心中的第一个英雄都会是父亲,会在不知不觉中模仿父亲。
从益可期的话语中可以看得出,益可期父亲很重视对益可期的教育,注重言传身教。
益可期在人生道路上做出选择的时候,很多时候都以父亲为榜样,参考父亲的做法。
益可期调整了一下心情,接着说:“那段日子每天的时间安排得很满,很充实。
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人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时间过得很快,很开心。
我没再想着开学之后回家,后来渐渐的也不想家了。
这样过了两年,开始有大资本看重电子竞技这个市场,我投资的战队被人收购,我分了一大笔钱。
我拿着那么些钱不知道该干什么。我开始想家,想着是不是问问家里的意见。
我想都过了两年了,家里应该不会再让我出国念书,而且我有出息了,挣了大钱,我可以像我爸那样开自己的公司。我就带着钱买了机票回来。
可是,可是……”
益可期努力了几次,最终无言地深深低垂下了头,紧紧咬着嘴唇,眼里充满了哀伤,悔恨。
“不必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
关子心探身过去,伸手轻轻搂住了益可期。
后面的事情,坊间传闻已经能让她接驳起来。那样的悲伤,让益可期亲口说出来,过于残忍。
益可期仿佛睡着了似的,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过了很久,直到关子心的手机音乐铃声响起。
关子心伸手摸了摸益可期的脸,等益可期抬起头来看着她,才说:
“我接一下我妈的电话。你想去我家吗?我可以跟我妈说带你去我家。”
这样的益可期,她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呆着。
益可期愣愣地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关子心接了妈妈的电话,坦白地说了和益可期在一起,说益可期喝醉了,只好带他回家。
妈妈在喊爸爸,两人商量了一下,然后妈妈在电话里说:“要你爸爸过去接你们吗?”
关子心看了看益可期后摇头:“我可以开车。”
大学的时候参加志愿者服务经常遇到需要车拉物资的情况,她在大三的暑假去考了驾驶证,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开爸爸的车。
关子心挂了电话后对益可期笑了笑:“我跟爸妈撒谎说你喝醉了,我们回去后先在我家门口给你买瓶啤酒,沾点儿酒气。”
益可期眨了眨眼:“我酒量不行,一瓶啤酒足够让我喝醉了。”
关子心挑了挑眉梢:“看不出来。一会儿试试。我来开车吧。”
说着要拉开车门下车。
益可期拉住她:“等等,等我说完了再换。”
关子心于心不忍:“不想说可以不说,改天再说。”
益可期摇了摇头:“重点还没有说。”
关子心侧了侧身,面对益可期:“好的,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