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墨迹(2 / 2)
“这纸上该是没你们家什么事儿,怎的不说话了。”将东西收好,韩应麟同宝和说一声便抱起人要回屋。
“小五这个王八蛋,怎的要去挖别人家祖坟,还能不能积点德,你个老混蛋,要帮他去挖还是怎样。”宝和将韩应麟胸膛拍的“啪啪”直响,是个气急败坏的样子。
“也不尽然要挖人家祖坟,大多都在院里屋里。”韩应麟将将过了知天命的时候,他是一介文官,若非不是经年起居有常,照着宝和这样个乱扑腾的样子他哪里能将人抱住,遂这会儿很是无奈,也不知怎的怀里这人就是个气坏了的样。
“总之你们这就等同于强盗匪类,人家辛苦攒得一点银钱你们竟然还惦记着,有没有一点良心。”
韩应麟再是没有言语,宝和一通这样说,等被放到床上时候是个蹬腿就要跳起来将书房里的纸张给撕碎扔掉。
“不要胡闹。”韩应麟压着宝和没让他动弹,看宝和的样子,便就肃了脸色“这事万不能叫人知道,你千万不能胡闹,此等事不是儿戏,若是传出去皇上该是要难为。”
韩应麟鲜少对宝和疾言厉色,宝和被他这样严肃的一说便再没有闹腾,只是心下一叠声的叫苦,看来这事儿是皇帝弄起来的,这可怎么办,在韩应麟这儿闹不管事儿啊。
可哪里能真叫韩应麟去挖,去挖倒是可以,可是去了之后挖也是白挖,里面东西早就没了,这要叫皇帝知道,他同御天就要倒大霉,被小五那个狠毒的狗崽子逮住,说不定真要六亲不认。
哎呀,哎呀,早知道就不管萧家那女娃娃,管什么源印老和尚的吩咐,直接看见人了就抓出去送到漠北,再不济交给师兄叫他看着也行啊,这下倒好,揽了这么个烂差事,把自己载进去了吧。哼,那萧家女娃娃倒好,眼下皇帝恨不能长在她身上,事情明明是她干下的,最后怎的她是个最干净的。宝和躺在床上一忽儿后悔一忽儿生气,直闹腾了个半夜,他看韩应麟的脸,真想将韩应麟给弄晕几天,等他将这些地方填补点东西让他再挖,可是那许多东西他到哪里能弄着呢,总不能去宫里偷吧,听说宫里国库已经空了呀。
宝和急得抓耳挠腮,不及他有动作,二日胡越就已经找好了人,晚上便是要照着纸上所写去挖别人家里了。
宝和知道这回完蛋了,他能将锁儿楼里的东西拿出来填补一些,可那些官府敕造银钱他弄不出来呀,再说宫里赏下来的东西他也是找补不上啊,那些权臣家里都是几世在朝为官,宫里赏下来的东西积攒了不少,私下弄出来的奇珍异宝也不少,可是眼下都流通到塞外了,他哪里能找来,宝和决定要跑路。
遂二日一早韩应麟刚一上朝,宝和一骨碌便爬起来,待御天将将起床宝和便急急惶惶跑进去叫他赶紧收拾东西跑路,说是皇帝要知道他们瞒着那穆清的下落了。
宝和急急说完已经掠上屋顶,御天却是没动弹,看皇上对那静妃那样执着,这事恐迟早他会知道,知道便知道罢,横竖就是一顿打,天下就这么大,他能跑到哪里去,只要宝和在这里,他便就哪里都不能去。
宫里,穆清又是一阵的汤汤水水,转眼便是下午时候,只有这时候她吃的汤药才能消停上一会,除却了这点时间,傍晚时分又会有一通的进补汤药直到睡前。眼下她的日常也就是吃药、歇息,再没有旁的,可身上依旧没长肉,她看起来还同个纸片竹竿子一样。
自从皇后来过倦勤殿以后,逢着她在园子里散步时候,宫里的各个再是没有出现过,若非不是来来往往不同衣裳颜色提醒她,她都要以为宫里只有她一个女人了。皇帝这几天白日里在倦勤殿出现的次数也少了,她情况稳定之后皇帝就去前朝,早上她还睡着他去上朝,晚上她快要睡着之后他才回来,前朝事务繁杂,皇帝当然不能有许多闲暇时间,倦勤殿前后连同里外的园子,那么大些地方,穆清便时时都是一个人。伺候的几个掌事虽然眼下她熟悉了许多,然总也不是说体己话的人,殿里站满了人,她也是一个人吃药喝汤,园子里跟了一堆人,她也是一个人看看花草,出去了两年,她都有些不习惯后宫了。
有时候穆清就能忽然想起之前伺候她的那几个,绿竹不知现在在何处,尔兰付荣生也不知去了哪个宫里,她不管不顾从宫里出来,昭阳殿的奴才们不知被怎样发配了。那时候皇帝直以为她死了,这事应该怪不到奴才身上,他们兴许是还活着的罢,可是按着往常,她死了,皇帝必然要迁怒于奴才,莫非昭阳殿那么些人全被皇帝处置了。
穆清站在园子里晒太阳,可依旧觉得身上不暖和,回头看一眼跟着的一堆奴才,奴才们各个都敛声敛气规矩站着,“这里无事,你们自去歇息一会子罢。”几个奴才们互相看一眼犹犹疑疑不动弹,主子在这里,他们哪里能自己去歇息,遂就都站着没动。穆清见状也就没勉强,只是越发觉出了些寂寞来,以前老是一个人待在太傅的偏院里,那时候也没觉出寂寞来,这几日身边跟着一堆人,却就老是有这样感觉。
大约那时候她忙的顾不上寂寞,这时候成日里便是吃吃睡睡,也就生出了这些心思。穆清瞬间也极想野夫,不知他在宫外怎样过活的,怕是又去了塞外吧,车队不知走的顺利么,前些时日还发大水,他前前后后都要张罗,眼下她在宫里,连出货的单子都要野夫张罗,福伯年龄又那样大,她这样进宫连福伯都没有安顿好,怎的就能在这里成天介的无事干。脑里知道离了她,福伯同野夫只能生活的更好,然情感上就总觉得没有将他们安顿好,事事都放心不下来,事事都觉得还未吩咐好,她哪里能安心待在宫里。
如果算起来,这世上除了自小伺候她的,便是野夫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了。幼时见父母的时间也只是晨昏定时问候的时候,加上父母闲暇同自己亲昵的时间,那些时间都有限的可怜。进得宫里,皇帝乍然闯进她殿里,他也是来的次数有限,陪着先帝的时间也有限,陪着太后的时间也不长,只有野夫,除却了带商队出去的那些时间,她同野夫竟然是日夜都在一起。
他守着她,过活了两年,穆清心下一阵感慨,家里遭遇那样大的变故,如果亲兄弟在,他们不定然能同野夫一样。若说当世伟丈夫,大约野夫算是罢,沉默稳重,心细如发,一身本领,通晓人情。
越回想就越寂寞,还生出了些伤心与难过来,将手里暖炉紧了紧,穆清觉得人在世间走一遭,真是复杂的恨不能不出生。
“我在这里坐一会,你们且自去干自己的事去罢。”穆清低头坐在亭里同身边跟着一群奴才们说。
一干奴才们见她声音冷下来,不敢再站着,一众掌事们将手里提着的热参茶连同披风大氅都安置好,手炉的火拨旺这才走了。
穆清披大氅捧手炉坐在亭里,老远看过去就只看见厚厚的一堆衣服堆在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