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回、人第一情（1 / 2）
莲湖村的夏夜。
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又遇村里停电。秉怡老人家的窗里，透出频闪的烛光。
丁运来见秉怡，老人家温和问道：“是运儿，有事呀？”丁运赔笑：
“施秉怡大夫，石溪竹还在您这儿住吗?我是来看童年好友的。”他说到这无限深情的样子：“哎呀，灵魂深处我是真的想念他呀。”老太太笑了：
“那表面上就不想了呀?这么长时间你才想起看他。我在一天里接生了你们俩，你算是早几分钟的哥哥了。”
“你看，施秉怡大夫哇，我和石溪竹都是您接生到人间来的，你怎么尽向着他说话呢？他不也是没拜见我吗，嘿这正如您讲的，我还比他大三分钟呢，他得管我叫哥哥没错吧，凭这就该他主动见我不是！”
“你有哥哥样了吗，你小时候，毕竟是人家父亲保住了你的命，长大又变成了情敌，你抢占了上风头。还要叫人毫无故忌主动蹬你家的门，你别再说人家是别有用心了。再说了，你应该有地主之仪呀”。
“确确实实石溪竹他们当年，一点都没考虑我的感受，说搬走就走了。那些年我就靠看着他家那撇的内门扇，里面的他留下的人头粉笔画过日子，这还不是一片情啊!”
“我当然相信你有过童真，他离开了，那长大了你就庆幸了，不然毕婷婷还说不定是谁的呢。占有了就应该好生待人家毕婷婷，还在外面扯三拽俩。”丁运笑了：
“咱娘俩到一块就打嘴仗。”
“你确实欠石家的，你母亲高龄生你嫌磕碜，不想要你了，就放在热炕头上烙你，想让你自消自灭烙死你。是石成雨，溪竹的爸爸劝你母亲好几天才留下来你。恰恰就是你，让小亮的爱情世界里终生在下雪”。
老人讲到此没话了。丁运本来是想挑老人家的理的，为什么让石溪竹做了继承人？丁运推了一下近视镜，觉得今天这气氛不会有什么转机了。在这里石溪竹是优胜的，不便再说下去，于是告辞了。
老人依旧坐在那张老椅子里，凝视桌上的烛光在想：生活真会逗人玩，石成雨救了丁运，柳静媛拿命换了婷婷，让他俩有了阳婚机会，而留给自己儿子亮子的是一生的心灵孤独，和我一样的一生。这是在告诉人们什么呢？他们谁也没有错，小亮的缺憾有坚强来弥补了，坚强是什么呢，是永不放弃的自我追求和自信。
此刻，石溪竹进来了：“王妈妈。”
“回来啦，没吃饭吧，锅里有。”
“噢吃过了，和农学院两位教授在一起了。”
“刚才丁运来看你，这个不重要，还有一事，今天婷婷说你老妹妹来领你爸工资，说你父亲得了重病，我一生最担心的就是你爸爸的肺结核，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了；快回去看你父亲去吧。”
时下，石成雨住在禄官屯老女儿石晓波家。这里在问城市化过渡，拆旧房有很多废弃的好砖。一惯珍惜物尽其用反浪费，以光复旧物为荣的石成雨，拣回来救砖在石晓波院内建了小房子。不幸的是，石成雨被撞断了股骨，体弱行走不便了。
石溪竹的女儿石慧已读中学了。她在假期勤工俭学，去开发区光电子工厂上班，晚上就近借住在爷奶的小屋里。
柳丽媛因感冒带起心律不适，女儿石晓波、石晓云发现父亲石成雨夜里睡不着觉，总摸药瓶、渴水的。有影响母亲休息。于将母亲领上屋住了，后来又领去了医院，石成雨便时而没人管了。小屋每晚便只剩下爷孙女俩了。
凌晨。小石慧，被枯骨般的手在她脸蛋上摸醒，原来是爷爷在喜爱自己。黑暗中石慧见爷爷呻吟且痛得满脸汗珠：“爷爷你怎么了？”
“我肚子疼。”石慧起来为爷爷拿了尿盆儿，结果蹲了很久，只是冒汗：“可能是便秘了，将空盆端出去吧”。
……
石溪竹乘列车回到沉香湾西边城禄官屯。来到高楼群下那青瓦小院石晓波家门前，见大门上着锁，他翻墙而入，见正面大房子门也上着锁，扭头一眼看见院中那，爸爸拣拆迁的旧砖建起的小小房子，只见黑洞洞的窗口里，一动不动坐立着爸爸的背影，石溪竹顿生同情，他在暗想：杏花村人只知道老父亲落实政策出息了，过城市生话去了……
“爸。”
“亮来啦，”老人正面朝里，听儿子声音，急着转身竟因枯瘦的腿特轻失重翘起，上身倒下立不起来。石溪竹立刻将父亲扶坐。石成雨老泪横流压抑着哭声：“来干什么呀，都很忙的。”石溪竹闻到残余的香火气味，才发现柜上摆了那么多的供奉佛之物：
“爸爸呀，这么小的屋子，总是这么烟熏着对身体健康很不利的。”
“嗯。”
“我妈怎么也不在？”
“啊，去市里你大姐家看病去半个月了。你去看看吧，多少给你妈花点钱，没钱我给你拿。”老人掏出拾元钱摊在石溪竹面前，石溪竹推辞：
“我有钱。”老人接着道：
“不知你妈怎样，是不是没了，是不是姐几个在瞒着我呀？你妈临走时可是说过一声‘老伴儿呀白白了’。”
“爸你吃饭没，家里怎么没留人。”
“都去维护你妈妈的事去了。”石溪竹觉得有点不对劲：
“妈妈不会有事，真有大事晓波会传信息给我的。”看父亲的可怜相，石溪竹想起最小妹妹结婚后，父亲写的寂寞诗句：
九只小燕都离窝，
老巢空荡真寂寞。
一生辛劳无所求，
欢迎常来唱支歌。
石溪竹向爸爸要了电话号码，去外面用手机播打：
“喂，南湖吗……”
“四舅哇，姥姥的病已好了，只是个感冒，没大事放心吧。在这待几天好了以后，就去四姨家住了。四姨和老姨说回去佬佬身边不行，佬佬总半夜开灯吃药的，影响姥姥休息，就接到四姨家去了”……
石溪竹明白了。从劳动培养儿女来看，父母的付出都是一样的，三个妹妹现在长大了，有能力选择亲疏了，却忽略了父亲的严教，是为了儿女懂人生，严管是为了让孩子们能活下来。曾经的教育儿女的方法虽然太传统了，也并没打死谁，现在他老了己是慈祥的老面瓜，她们忽略了父亲已风烛残年，不应该这样惩罚父亲！打驾儿女安分守己，逼劳动找生路，让九个儿女顺利通过了那个艰难日子，皆安全通过了脆弱的童，这是功不可没的。母亲只能给儿女温柔庇护，根本难以识别人生的大是大非大方向，去通过生活的险滩……
却说新楼房上面的石晓云家。姐妹们前呼后应着母亲，送吃药的水、为水果剥皮……柳丽媛老太太神采奕奕，姐三个在敞亮明快的新楼房间里谈笑风声，石晓云讲：
“我妈在这儿住十来天再去晓秋姐家住，不要回爸的身边了。爸一辈子就以自己为中心，霸道。”石晓秋道：
“咱们姐妹都喜欢我妈不喜欢我爸。”
“我妈受了一辈子我爸的气，女儿们能不偏着点妈妈吗。”石晓波说：
“关键是妈尽侍候我们了，我爸老打咱们管咱们教训咱们哪，我妈到哪都受欢迎，我爸到谁家都不受欢迎。”石晓秋道：
“我爸他不向着女儿，偏向儿子，那房子只分给了四个儿子就不合理！我妈还没权利。”石晓波插了一句：
“就后来这个接班给老女儿我了，还行。”石晓云否认：
“觉你不错呢，不是后来我们姐几个都长大了，为妈作撑，加上爸爸的最后一次遭到了三哥的武力威胁抵制，才让权退位了，要不然，我爸还能接受我们的意见哪。”石晓秋道：
“是，我就说过我爸，那好事就都给儿子呀。”石晓波说：
“嘿嘿，我二姐没在这向来心直口快，我二姐向着弟弟，可我爸从来就没待见过她，她说什么都没作用。”石晓秋道：
“爸爸的脾气多利害呀，后来改变，哥们也起了作用的，光靠我们丫头也是不行的。三哥就说过我爸，‘你再打我妈我就打你’！我四哥也说过‘咱们年青夫妻都不打架’。其实老爷子最在意四哥的话，也是四哥最爱揭示爸爸缺点，爸受了很大触动后，对自己有所不自信，不再专横，开始啥事都学着听我妈的意见了，那还不就是我们的意见了吗？”
电话玲响了，石晓云接电话：
“喂，啊，是四哥……那不是我爸半夜总吃药打灯，我妈睡不好觉吗。”柳丽媛接话：
“是，折腾人。”石溪竹讲道：
“妈爸不是大家出资雇专人侍候了吗，可是爸爸只靠上学的孩子小石慧怎么行，爸没人照料也不行啊。看不见妈就认为妈不在了，这不是让他上了一股火吗？本来就人老体弱了，能承受这种打击吗，父亲愿意住在城边，愿意住在女儿家为女儿们待孩子，我们在农村的儿子花钱雇你们侍候老人。老人体弱腿瘸听这里邻居说，你们执班的竟有一天出去跳了一天舞，让老爸饿了一天没人管。爸爸已不再是可恨可怕的老虎，已变成了可爱可怜的小猫。你们只知女人是弱者你们并不懂男人，男人就是强者吗，就是大树吗，会永远屹立在那里吗，可以为女人无限的遮风挡雨？”石溪竹流下了眼泪……
大概这个世界上只有男人能理解男人的悲哀，女人是永不干涸的水，男人就该永远是沉没水中的石头。
石晓云自责：“我只核计不让爸爸累着妈妈是为妈恢复体质，没想过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