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回、知落谁边(2 / 2)
“知道,你是岳丽君”,岳丽君非常兴奋:
“现在在电话机前还有一位,你能想出来是谁吗”,石溪竹心跳起来:
“一定是毕婷婷了”,石溪竹说到此,电话机里果然传来了,婷婷姑娘银铃般的清脆声音:
“石溪竹哥,你等着我们,我们马上就起程去看你”。听见岳丽君和毕婷婷马上就要和自己见面了,这梦寐以求的夙愿到来得太突然了,石溪竹确实是被惊喜着了!宛若天降硕大的金元宝扎在了他的头上了!能承蒙这样大的幸福,反倒有承受不起的自卑感觉了!
他撂了电话,就象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羞红着脸,快速避开这无数双老师们的眼睛,走出了似乎在熏制蜡肉作坊般的办事组办公室。心中还在想:这个赵云凤老师过去排挤过我,今天变得这么热情了……
朱雪娇在作美术作业,石溪竹去接电话,她心乱如麻,作业已无法再作下去,竟然在美术题中什么叫“透视”一词后面答道:“爱克斯光”,当察觉答错了,便不耐烦地勾勒两笔,将本子推开去,索性不作了。初建涛觉得时机成熟,假装拿了美术作业本过来坐在她的身旁:
“我们核对一下作业吧”,见无人注意,他便低声说着:“嗨,事情都是这么怪,这人呢,还就得往宽心里去想才是,你对他有好感,他却偏喜欢别人,这我喜欢你呢,你还没拿我当回事,生活就是这个样哈”,说至此他偷看雪娇有何反应,雪娇扭过头来:
“你是在说啥呀”?
“嘿,书记呀,你就别在我面前装做糊涂啦,几年前学样板戏忠字舞时,那舞台上孪生女献花儿一幕,我可是这屋里的唯一的知情者,他以前对你好,不过是拿你当做人家的偶像。看,原形真的来电话了吧,他便把你这假的甩一边了。其实,也用不着想不开,比他差的小伙子也不是没有……”
“噗嗤,作你的作业吧。”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是吧,这人们……以后,我们俩个好好处一处!我可是真的喜欢你。我们即将走向社会,也该定终身了”。朱雪娇似乎没有听懂初建涛的话意,她仍然执着自己先前的思路:
“要是真的是孪生姐妹,我心甘情愿让了,我认为他们也未必成功。这十年来,他们只不过才有两次接触,其中还是一次看人、一次听声,那有声有色的一次还是带着浓重的戏装。并且世人们多数习惯爱的地位金钱他没有,而我爱的是人才,他有。我将至死不渝地爱戴他、感化他。至于我和你,就永远做个好朋友吧”,初建涛不快,出走了。他在画展室看见月环、赵月环笑问:
“你的三俏图为什么不写上标题呢”?初建涛反问:
“月环,你告诉我人为什么要分贵贱”?
“这”,月环想了一下:
“人本无贵贱,不过是自造自觉贵贱罢了”。
石溪竹在校东杨树林里穿行,他不相信她们真的能来看自己:难道今天发生的事情能成为事实吗:此刻,我在毕婷婷的心中,真的这么有分量吗?让她牵心,吸引她远程前来。我真的能这样幸福吗?想至此他兴奋地纵身一跳!折下一支杨树枝,发现自己的衣袖口破绽了,再看膝盖都打了大补丁,一双黄胶鞋也张了嘴,顿时自觉形秽卑贱:“金钱对于我来说并不那么经心感兴趣。可至少应该解决了普通衣食问题。对得起我心中这第一观众!二十年来哪怕就今天这一日,能象文艺汇演那日,能穿上一套见得人的装束也足矣!可现在怕是借也来不及了!
人有脸面、树有皮,正人君子应该有自尊自爱的,就是怎样艰难绝境,也应该以整洁的仪表去从容面对。有数的每一天,更何况是人生有代表性的一天,可现在的我,又怎么能恨病残衰老的父亲,和整天劳累的母亲没作到呢?世人们不应该是看人浅薄吧?如果是丁运来了,我可以不介意的。
我万万不能让她们看到另人失望的我!对,我提前一些超小路到北村口行道树后,偷偷看上一眼她们也就知足了!
恕我不见面的失礼吧,以后,我会用毕生的努力赎回这次的亏欠。你们会理解我的不辞而别的苦痛吗?可又一想,这是不是我人生的机遇没有把握住呢……
毕玉婷和岳丽君,带着准备好的礼品,骑着自行车飞快地驰骋在左转右弯的各个路段上,终于蹬上了沉香湾大道,穿过村口,直入沉香湾中学校园。因路途之遥虽属已超近路,此刻学校还是已经放学了。校园内人影所见无几,篮球场地上只有样样课目都不甘落后,学习十分有犟劲的唐珊珊,还在练球投篮。毕玉婷见操场上有一位女同学在玩篮球,就与岳丽君沟通:“我们去问她便会知道石溪竹了”。
“对”,俩人走过去。
正在练球的唐珊珊见俩个陌生的中学生向她走来,连忙接住球站在那里等候:“你们找谁呀”?
“我们是莲花湖中学的,找石溪竹,我们俩个是他的亲戚”?
“哦,你们到得太晚了,早已放学了呀。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传,我与他是一班同学”。
听这么一说,毕婷婷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礼物包裹,心想,这样的礼物怎能让别人经手呢,便回道:
“谢谢了,以后我们择日再找他吧,再见了”,俩人转身推车就走。
唐珊珊十分惊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简直是分身术的奇功,她太象雪娇了,只不过是气质有别而已。一定是孪生姐妹!哼,石溪竹的亲戚就一定都是丫头吗?猜你个八九莫非是石溪竹故乡的那些青梅竹马们吧……”
在自行车上,毕玉婷和岳丽君百思不解,岳丽君先开腔了:“他明明在电话里答应我们的,怎么还会走呢”,毕玉婷解释:
“你没注意吗,他在电话里就有些支吾搪塞的,这不象是他的本意,大概是有难言之苦,不愿见我们,说不定已经淡漠了旧情……”岳丽君心想不会的,我不能放弃:
“不象,他写给我们的信是那么深情的。”
两台自行车穿越出了村口。
通向村口大路的一条小毛道上,石溪竹晚了一步走了过来,他靠在一棵较粗的大树后面,不时地探望着南来北往的路人,直至夕阳扁卧在地平线上,也未见其影:
“亲爱的朋友,等我有一天荣归故里,再来和你们诉说情怀吧”……
第二天早晨。唐珊珊在校园门口看自己写的黑板报,等候石溪竹的到来,当他一跨进校门,便迎了上去:“石溪竹,昨天刚放学的时候,有两个莲花湖中学的女同学来找你,说是你的亲属”。
“噢,我知道了”。石溪竹闷闷不乐地走开了。当李实进了校门、唐珊珊便拦住他:
“李实,你知道石溪竹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啥事呀?那不是吗……”,李实絮絮叨叨地答道。珊珊便告诉他:
“我从没有见过石溪竹今天这样忧郁,你们常在一起,多哄他开心”,李实揉着红眼:
“噢,有这么严重啊,好吧,我一搁就他胳肢窝他就笑了,交给我吧。真是啊,这人就是没个知足……”唐珊珊被逗笑了:
“他心里若是不高兴,你搁就他那也是皮笑肉不笑。”
课堂上。石溪竹伏在桌上闭目不语,大家都以为他身体欠佳,不去打扰他,唯独朱雪娇过来召唤他:
“石溪竹、石溪竹,不大舒服吗,跑肚啦”。
“你才跑肚了呢。嗯,不是没什么事吗”,他台起头用渴望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朱雪娇道:
“赵立志老师让我来取征文约稿,写完没有”?
“噢,写完了”,石溪竹从书桌下拿出一片纸递了过来,雪娇欣慰地转身走了,石溪竹又伏在桌上了……
一日。天气格外晴朗,石溪竹在校园林边草坪上散步思索。李实迈着一步一晃的步伐走过来,他看见一对对自由飞舞的白蝴蝶,翩翩起舞在林边草坪上,他感概地齉起鼻子来:
“多么美的景致啊,再配上这潇洒的年少诗人,更有一番情趣,要是一股烟再出来个聂小倩,就更有诗情话意了”。石溪竹轻轻的理了一下自己的中分发型,冲他点头示意。他又接着讲:“我是来劝你的。嗨,象我们这样的不奇眼学生,作你的工作确实有些难为我了。你懂的比我们多得是,真是难以开口”。
“老同学过讲了,你的家庭政治面貌比我强,走向社会,我未必如你”。李实一本正经地翻了一下红眼:
“可眼下,我学习没门儿,红兵、共青团都不贴我的边儿,我真羡慕你呀,写写画画,弹拉二唱,校园里都演尽了风流。人,生得又英俊,一米七四的标准中国男子的个儿头。多少个校花倾心于你,这沉香湾中学都快摆不下你了,可你还会有不愉快的事,真叫人不理解呀,象我这样的,眼睛红、鼻子齉,个子又矮,说话筋叨,走路还像扭秧歌,能说上个媳妇就不错了!在咱们这样的眼里哪个女同学都是校花”。
“还有个完没”。
“完啦”。
“我可是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待的呀,凡事没瞒过你,你还记得六二年、六三年吧,我常到青龙冈顶向北眺望”?
“记得,我还参加了那次放火烧你的行动,太对不起你了”。
“我一直怀念故乡,我的心属于那里,如果和那里有了姻缘,我还可以生活在故乡”。
“噢对……那边的也该是大姑娘了”。
“她们于三天前来电话了,还骑自行车带礼物来这里看我”,说至此,他指点着自己的旧衣服,抬了抬露脚趾的鞋:“我竟没有勇气出面见她们,从而有了我终生愧对于人的地方,更预感到没有把握住珍贵的机会,我会因此将要失去了她……”石溪竹显得忧郁,李实想了想:
“但是,如果她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对她这么大的精神投入,会为你感动的。花为悦己者容,其实,你们彼此行为的本身就是美好的,叫人听了感动。再说,毕业走向社会后好好干,混出人样儿来了,你还有很充足的时间去追她吗。不谈这个了,伤心,叫人无奈,还是尽享眼前美好的点点滴滴吧!你看那蝴蝶舞得多美呀,这是我们学生时代,在这校园的秋天里,最后一次赏蝶了,还有那草坪上的一墩墩马兰,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诗兴,弄点什么词儿”!
石溪竹看了看草坪和林间马蓝花,又看了看李实,点了点头,咏道:
“玉蝴蝶?幽兰(1972)
岁岁默然枯死,
无闻飔咽,
眷恋艰难!
子不经行,
谁认王香幽兰?
岂能忘,远方故苑:
情切切,蝶草缠绵;
过十年,终来盼到,
玉点翩翩。
可怜!
谁知廓此,
薅隔林障,
觅惑芳鲜。
日月薄情,
只须振翅逝夕天;
怎晓得,生于恶运,
仅绿色,尚未苞妍!
露泪潸,思君一去,知落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