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回、学姐赠书(2 / 2)
李夫人回到家中,进了门便拿了毛巾照镜子,猛擦被王老大吻过的那边嘴巴,恨不能掀下一块皮。李雁秋走进来:“妈妈,你干啥去了,这么多功夫”。
“给你相婆家去了”。
“妈妈,你说什么,大哥还没完婚呢怎么会考虑我的婚事呢”!
“东街王家,一家大小都很喜欢你,大老王体格好能干。这年月,那王家就算是村里有名的富户了,还就一个儿子,人家马上就将彩礼拿了过来了,你哥哥结婚也就不愁了”。
“你把我卖了……”李雁秋怒不可恶,柳眉倒竖看着妈妈。
“孩子,说啥话呢?还希望你能体谅妈妈一点……”说着,李夫人出去了。李雁秋来到伙房柴堆旁,看着那坐在柴草上面,正在缝补破旧的牛皮靰鞡鞋,那双目失明的爹爹面前,蹲下问:
“爸爸,你最疼我,你为什么不替我说话了呢”?
李玉东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孩儿呀,爸爸不同于别人家的爸爸,一股火眼睛瞎了,人家说叫什么白内障。只记住了你几岁时的模样”,老人双手抚摸着女儿的脸,“只要你妈妈不嫌弃,我还能有啥说的,一家上下还靠她维持,听爸爸的话,要是能牵就,就牵就点吧,啊”。
“这,嗨,嗨!李雁秋乱扔衣物、鞋袜,发泄不满情绪,正扔在迎面走来的王家小子王大柱的脸上,那王大柱从脸上抓下来臭袜子。李雁秋见是王大柱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两包蛋糕,每个包装纸包的上面,还压盖着一个方块的红纸片。她便冲他发起风来:“傻大柱子!你以为你家有两个钱,便可以一想天开了,是不是?告诉你,别得意,钱不是万能的,你能买得我人,买不去我的心。我不会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见王大柱不言语,她越发生气了,上前抢下那两包点心用力一轮,绑扎的纸绳断了,几块蛋糕便飞了出去,接着扔出门外。顺手推王大柱出了房门外。屋子里只剩下李玉东老头,他摸过牛皮高腰靰鞡鞋便举足穿入,觉得有东西,拔出脚来,伸手去鞋窝里摸,摸出来个蛋糕,嗅了嗅:真香啊,多少年没吃着了!
他侧耳听周围,确认没有人,便快速将这块蛋糕吞下去,一伸脖时,门外传来女儿的一声夹杂着苦笑的哭声:“我的爹呀,你生得我,却救不了我,何必当初生我呢?现在,我的周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又何必一定要姓你的李呢”!
“嗨,我不是人”!盲人李玉东的头低得更深了。
天色渐晚,陈小燕出大门外倒灶灰,见有人走过便没有即刻倒掉,石溪竹温和地向她打招呼:“开做饭拉,小燕”,陈小燕神色自卑:
“放学这么晚,今天就放假了吧,好久没见到你了……”
石溪竹没有做声,细打量她一番:
“你这样憔悴,病了吗,怎么脖子上还有一块血印子,是谁干的”?
“不要嚷嚷,会让人听见的”。
“你,总是这样,啥时是个头哇”!
“不是别人,是他掐的”。
“他凭什么可以这样对你,我去教训他”,说罢就朝院子里进,陈小燕并不拦阻,只跟在后面:
“他现在不在家,也经常一晚到天亮都不回来”。石溪竹补充她的话:
“听说一旦回来,赶上高兴便没有好形了,不高兴时就骂饭凉菜咸的哈,犯酒瘾没钱买时,也拿你试问,你这瘦小枯干的,怎能奈何得了他那傻大黑粗的蹂躏,这没错吧”,陈晓燕带有疑问的神情:
“他毕竟是我的丈夫哇,怎样对待我都是应该的呀”。石溪竹看她额头伤痕:
“也罢,可你又不是他的儿女,他要打你时,你怎么连跑都不能跑吗,躲都不会躲吗”,小燕低头:
“打架我怕娘家妈爸跟着上火。这个世界上,从三岁的小孩儿至百岁的老人,没有一个人拿章大当过人。这,他也是太可怜了,就让他有这么一点做人的地位吧”。
“你对他还有点好感吗”?陈小燕只是淡然地流露出一丝苦笑:
“石溪竹哥好糊涂哇,怎么说我也还是他的妻子,守妇道哇”。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提出离婚呢”?
她闪现出一丝梦幻、迷离的目光:“离婚,我也想过。就是嫁了找对象很难的李实,这辈子也算有一点指望啊,李实就是先天不足矮小、齉鼻子、红眼,走路似扭秧歌,但能有一个好心对待我,能过常人的日子也就知足了。可眼下说离婚,别说村里管开介绍信的治保主任,章二利这一关就过不去,是他的家中弟弟,就是法律不也同样规定,离婚必须双方同意的吗”。
石溪竹久不做声了,最后吐露感慨:“看来,法也同样会有不完善的一面,用搞阶级斗争不是解决民主的办法”。
天色已黑。石溪竹刚离开陈小燕家,便隐约听到章大懒的骂声:“你在这望什么呢?还还他妈不去给我打酒……”再往下听没有声音了,石溪竹只好摇头转身走了。
石溪竹到家了。石成雨就向他发问:“怎么又回来这么晚,烧柴都没有多少了,就不能说早点回家拾一背柴禾”。
“怎么会没得这么快!我每天早晨不都拾背柴禾后才上学的吗……反正明天又放假了”。
“嗯,猪菜煮熟了好消化吸收,本来就没精饲料”,石成雨缓和了些语气问:“遇到什么事了么”?
“一个五七战士的女儿毕业了,送给我一套《辞源》”,石溪竹拿出来给父亲看。
“《辞源》这是很贵重的书哇”,石成雨惊诧地翻看几篇,但很快又淡漠了下来。石溪竹接着讲道:
“刚才我还遇见了陈小燕,她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了,我一定要为她讨个公道”。
“呵”,石成雨苦笑一声:“谈何容易,爸爸何尝不是一个仁人志士。现在更多人在渴望着去解决温饱问题。再说了,这民俗也同样是一堵摸不着看不见的墙,把每个人圈在里面,过去女人改嫁叫跳圈,你的主张便是造孽了,常言道,能拆一座庙,都不拆一个婚,又何必去大逆不道呢……”,石溪竹不言语,但却摇了摇头。
见石溪竹无语,石成雨想了想又讲道:“我这么多孩子,我最喜欢的是你,但是你可不能骄傲哇。长的个头,也数你最大,论听话数你最孝顺,论聪明你总爱大胆地提出一些别人所不注意的问题,心也善良更付予献身精神。孩子中挨打最少的也属你,可总爱呛我说话的也是你,我几次要揍你一顿,都找不到借口。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我也打不动了。你这些都象爸爸青少年时候,喜欢指点江山,弄点激扬文字,可到今天,这优秀又怎么样了呢?干脆说吧,人生不过是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什么叫好看不好看啊,什么感情和得来合不来,还有什么聪明不聪明,都没有用。爱情的生物学解释就是基因的选择。娶媳妇,不过是借模子传留后世,对得起祖宗就完了”。石溪竹不服气:
“既然是基因的选择,聪明的终比愚蠢的好吗”。
“聪明的贵呀。也不尽然,一分为二,因为你聪明超群,就有人看你脚跟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德高于众人必诛之。知足则常乐,章大懒和陈小燕毕竟是个人家了,还有雁秋与王大柱不也过了彩礼”……
听到这,石溪竹眼睛睁得圆了:“李雁秋能同意吗”?
“嗨,什么同意不同意的,生活终是匆忙向前推进的,人生到了什么时候就做什么事,时间不等人的。换我们还拿不出那一千元的彩礼呢,我们是,家穷人多房子破,爱跟过不跟过”。石溪竹想不开:
“一千元就买卖婚姻了不成,钱就这么万能吗”?
“话说得那么难听,民风民俗之事,当然我的女儿是决不要彩礼的”。石溪竹刚毅地阐述了:
“如果轮到要我的彩礼,即使是条件再好,我也不娶,不是情投意合那还有啥意思”。石成雨冲儿子笑了:
“你的意中人是谁呀”?
“这……”
“怎么,还瞒得了老爸吗”?
“如果不达目的,我认可孤身一生”。
“这就错了,古训曾讲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有身体发福,授之父母,是指不要随便损坏健康,因为是父母给的。你还没有告诉我,要谁做你的媳妇呢”,听了爸爸这再一次逼问,实在是不答不行了,石溪竹红了脸:
“当然是毕婷婷了”,石成雨听了儿子的话,良久不语,往事如同翻江倒海于胸怀,神情苦触,最后才开口:
“你比爸爸强,还没有忘记那个地方。不过你要有精神准备呀,人世间有很多事情不一定都如愿的,你执着,人家未必和你一样,身心还在那老地方。你长大了,爸爸希望你活得理智、活的坚强。人世间茫茫人海的在组建家庭中,却没有几个是真正如愿以偿的婚姻。各种条件和阴错阳差在左右着人,生命时间又不等人。人生必须到什么时候要作什么事,如同狗急跳墙,没有太多的选择的时间和空间。如同火车进站,你不及时上这个车就过去了,只有等下一班车了懂吗……”石成雨言至此,接着似乎自言自语:
“孩子单纯,如今那毕玉婷会不会和丁运好了?这么多年人家有机会呀,我当年……”说到此,石成雨不作声了,他不想让儿子知道真相,是自己救了丁运一条命,虽然救命无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其结果万未想到酿成四儿石溪竹的一生情苦。
石溪竹要去找毕玉婷,是毅然决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