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捉娃子（1 / 2）
腊月二十的这天上午，最先起床的爹打开窗户一看，满天满地满世界的大雪。那雪下得大，也下得急，好象不赶快抓紧时间下，就没有机会了。漫天的大雪，激起了爹心中的那点浪漫性情，也让他暂时放下了愁吃愁穿的苦恼。爹索性往那地下一看，估摸着说，呀！雪还下得不浅呢！怕快有尺把深了！
听说外面下起了雪，所有的娃子们都疯了一样地赶紧起床，在我们这个一年四季很少见雪的山里头，娃子们最喜欢看的就是那雪的世界。
家门前的大喇叭响了起来。大喇叭向大家报告了两个消息，一是今天下雪，放假一天，大家用不着出工了，二是所有的大小队干部都到下面去开会，讨论过年的一些事，公布今年的超支情况。
两个消息让我的几个哥哥姐姐欢喜雀跃，但他们关心的是今天放假的事，开会的事与他们没有一点关系。爹听到这个消息，虽然有一种失落感，但也突然觉得无官一身轻。
不出工的消息，让我的几个哥哥姐姐们意识到今天又要吃两顿了，但大家此时此刻因为下雪了心情很好，又是快要过年的日子，便开始在门前的场子上疯玩起来。两个哥哥，还在门前的场子上堆起了雪人。雪人做得很大，差不多赛过一般的小娃子。只是，一片白的雪人，并不生动。聪明的五姐，跑进屋里去弄些炭出来，做出眉毛，点上黑眼珠子，又用红墨水涂了嘴唇，那雪人就突然活起来，象个真人似的坐在那里。
做雪人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大家就跟着学着做，每人一个雪人，立在场子上，大大小小的整整九个！爹看了很高兴，说，怎么不跟我们也做一个？于是，大家又动手做了两个更大的，说是那两个就是爹和妈。爹笑了笑，说，吃早饭！
听说要吃饭，大家赶紧往屋里跑，并这才感觉到肚子饿了。
早饭仍是糊豆，但今天的糊豆，大家觉得特别好吃，因此一锅糊豆，很快就让大家吃玩了。吃完了糊豆的大家，还想出去疯玩，爹说，天太冷，我来烧火烤！讲故事！今天，我要给大家讲一个白毛精的故事。
听说爹要讲故事，而且还是白毛精的故事，大家就不再往外跑，就挤坐在火塘里一边烤火，一边听爹讲白毛精的故事。早在我们看白毛女的小人书的时候，爹就说这个故事还没有我晓得的那个白毛精的故事好玩。当时我们就要爹讲这个故事，爹却说他要出工，以后再说。大家心里都一直吊着这个悬念，没想到爹今天终于要跟大家讲这个比白毛女还要好玩的故事。
爹讲的白毛精的故事，果然比白毛女的故事好玩，而且非常恐怖。那个被狐狸精骗进山里的女孩儿，因为尽吃山里的果子，不是成了白毛女，而是成了白毛精。成了白毛精的她，每到夜深，就下山去捉小娃子吃。她每吃掉一个小女孩，头发就黑了一根，天晓得她要吃多少小女孩，才能让她把白毛变成黑毛，再变回原来的人。一天深夜，一个外婆和一个外孙女娃在一个床上睡觉，外婆半夜醒来，听见那头有吃东西的声音，但问外孙女在吃什么，那外孙女回答她在吃娃子，外婆吓了一跳，坐起来一看，那外孙女变成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魔鬼，把那外婆吓死过去了。
尽管爹是在白天讲的这个故事，大家还是感觉到非常恐怖，甚至比那些鬼故事还恐怖。大家就往人堆中挤，好象坐在边角，就很可能被白毛精捉去吃了似的。
故事刚刚讲完，爹也正要站起来去喝一口水时，堂屋里一声门响，突然进来了隔壁的三爷。紧跟在三爷后面的，还有一男一女夫妻两个。那男的五大三粗，体魄健壮，女的有点憔悴，手里还挽着个蓝布包袱。
三个人站在堂屋里，向着我们的灶间火塘望着。女的趁这机会，把蓝布包袱轻轻放在吃饭的大桌子上。
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表现得非常有些惊讶。他看着三爷试探着问，这两位稀客?
三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带着暗示的口气对爹说，哥哥！你出来一下！接着又看着我妈说，嫂子！你也出来一下！
爹和妈就一起走出灶屋，来到堂屋。爹走在前面，妈走在后面，妈走出灶间的时候，顺手带了一下灶间的门，但妈还是放弃了关门，这个细节似乎是在向所有的娃子暗示，他们要说的事，是可以让我们听到的。
哥姐们原本是可以继续说笑的，可他们还是感到有一丝紧张，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大家都竖着耳朵，听堂屋里在说什么。
堂屋里，四个人落坐之后，三爷就直言不讳地对爹说，哥哥！他们今天都来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可以的话，就让他们看看娃子？
一听说要看娃子，大家心里就没谱儿，更不知道他们要搞什么名堂。
爹沉着脸，什么也不想说。
三爷就继续做工作，我晓得哥哥嫂嫂是舍不下，再多的儿女也舍不下，只是人家那边，真的想要个一儿半女。
那汉子给爹递来一支烟，说，哥哥！看在我们夫妻没儿没女的份上，你就做个善事，成全我们吧！
爹还没开口，那女人就抢着说，哥哥嫂嫂放心！你们生下的，就是我们生下的！我们还要比自己亲生的看得贵一些！
整个场面尴尬起来，灶间的哥哥姐姐们也开始紧张，并已经意识到往下会发生什么事。
三爷打破尴尬问爹，哥哥！给男娃子还是给女娃子?
爹摇了摇头，说，还男娃子，女娃子我都舍不得的！养儿防老，我不就两个男娃子?要有个三长两短，将来我们还指望谁？
男女娃子都一样！那女人抢着说，我们只想要个娃子，没有挑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