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借刀(1 / 2)
慕容千羽凝住脚步,眼中神色逐渐变冷,他缓缓转过身,开口反问道:“哪样的人。”
慕容千涵沉默半晌,薄唇微张,轻颤一下,终是没有发出声音。
慕容千羽定定的看着他,静静的等待,他就是要让他亲口说出来。
“我……”慕容千涵犹豫垂下眼眸,这个问题在他的耳边一遍一遍的盘桓,夜里的宁静,都化成了他复杂的心绪。
“冷血无情,自私,多疑猜忌……”他捏着袖子,小声一连说出几个词语来,而后仰着脸看慕容千羽又道:“可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对魏将军密信一事置之不理的,他……”
“你自己都说了,”慕容千羽毫不客气的打断他,“他冷血无情私自多疑,他枉杀忠臣良将不听正言劝谏,你自己,可都说了!”
慕容千涵胸中像是凝了一口气,怎么也沉不下去,压抑的令他窒息难受,“我……可是……”
“他不是的……”慕容千涵又抱紧自己缩的更小了,“他以前会抱着我骑马,会和我下棋还故意输给我,受了风寒的时候,他会坐在我的床榻边一口一口的给我喂粥,他还会在我……”
“够了!”慕容千羽狠狠的瞪他一眼而后把目光望向了别处。
慕容千涵一怔,方才他不停的念叨儿时和慕容蹇在一起的情景,抬首却恍然看见慕容千羽已是四指紧握,眼中如刀剑般冷郁,墨色玄裳在风中凌乱的荡起。
“兄长……”慕容千涵轻声唤了一句。
然而慕容千羽仍不去看他,他方才口中所描述的那些,慕容千羽一个字都没有体会过,他体会的不过是凉夜里魏婕妤一阵阵虚弱的咳嗽和抽泣,和慕容蹇那一句“乱臣贼子,死有余辜”。
“慕容千涵我告诉你,不要拿自己所看见的,去认为那是别人所看见的,也不要拿自己所认为的,当做别人所认为的。”
慕容千羽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吹着冰冷的秋风,心底竟有一丝感伤和失落,在桦菏宫的二十年,已然销了他心里所有温情,留下的只是狠意。
慕容千涵越是说慕容蹇有多好,他越是恨,恨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也许是嫉妒,但他又怎会嫉妒慕容千涵,他只会嘲笑他,只会厌恶他。
“兄长……”
慕容千涵掀起盖在自己身上的衣裳,缓缓站起来,望着慕容千羽的背影,他虽不知在桦菏宫的二十年是怎样度过的,但是他知道那一定葬这许多的隐忍艰辛。
他开始后悔,后悔方才说了那么多儿时和慕容蹇的温馨,却忘了这些话对于慕容千羽来说,是锥子,刺穿他心口的锥子。
“我知道兄长……”
“你知道什么?”
慕容千羽转身,激烈的剑气瞬间荡起,只见寒光一闪,他手中长剑已经直直指向了慕容千涵。
他开口一字一顿的质问:“你知道当年因慕容蹇怀疑魏瑾,没有理会他的求援信,罹崖那一场战役败得有多惨吗?你知道慕容蹇不听陈戎劝谏,魏瑾族人的血流了多少吗?你知道她死时仅用草席盖着黄土掩埋,慕容蹇只说了死有余辜四个字吗!”
慕容千涵只觉浑身血液一滞,他怔怔的看着慕容千羽,又看着指向自己胸口的长剑,哑着声音道:“兄长……对不起,我……”
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也不敢再为慕容蹇辩解了,因为他的话最终都会化作刀子杀死慕容千羽,甚至再杀死一遍魏将军和魏婕妤。
慕容千羽握着长剑的手竟然轻颤一下,尤其是听到他那声“对不起”的时候。
上次在明镜堂慕容千涵向他道歉,他给他一掌,可这次他像是凝固住一般的动不了。
忽然,墨色天空传来尖锐的一鸣,温棨山的乌鹊从高处拍打着羽翅停落在不远处的石台上。
有消息了,慕容千羽一蹙眉,他没想到竟这么快。
“去歇息吧。”慕容千羽把手中的长剑收回剑鞘,冷声吐出几个字,而后把目光投向别处。
“好……”慕容千涵低低应了一句。
然而不料他刚一转身,慕容千羽立起二指,指尖带着一阵疾风,宛如闪电般击向慕容千涵。
三穴既中,慕容千涵瞬间没了知觉,眼前一黑,缓缓倒了下去。
慕容千羽瞥他一眼,而后径直走向石台,抓住那只乌鹊,从脚上取下一字纸条。
“付焱,都城。”
上面潦草的写着四个字,字迹凌乱但笔力却浑厚有劲入木三分。
慕容千羽立刻明白付焱又行动了,说明邓云川进谏慕容蹇彻查何玉忠,已经惊动了付焱,看来何玉忠身上的秘密,似乎很重要。
他将手上纸条碾在尘土里,提着剑准备赶往都城。
刚迈出两步,慕容千羽却突然又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身凝眸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慕容千涵,凉风入骨。
慕容千羽想了想,然后朝着慕容千涵走去,伸手将双眼紧闭的他从地上抱起,进到屋内,把他轻轻放在了床榻上,拉好被子,关紧房门,隔了冷风。
须臾,慕容千羽解开马车上的的牵锁,骑上马手握长鞭一挥,提着缰绳伴随着一阵嘶鸣,马蹄下踏起一方滚滚尘土。
从云中郡入往都城的官道上,玄月如冰,映着草木诡影,急促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声音愈来愈大,震了天地四方。
付焱带着竹斗笠,白色纱帷掩面,背上背着弯刀,即使深藏鞘中,可也透着杀气,缰绳一提快马加鞭,起伏中带着疾风奔去。
突然,身后传来另一阵马蹄的飞踏声,两匹马一前一后蹄声杂乱,荡起的尘土飞扬遮了一丝视线。
付焱来不及回首,但知来者不善,抬臂抽出背上弯刀,手中缰绳一转,胯下之马昂起前踢,掉头而去。
慕容千羽不肯松手,仍然紧拉缰绳任由马儿飞奔,见付焱刀光一闪,利剑也腾跃而出,直冲付焱而去。
这一剑劲力十足,而付焱也并非无能之辈,他霎时握住弯刀一划,一股苍然刀气溢刃而出。
刀剑相撞,发出激烈的清脆响声,二人力道相当,皆被震了回去。
“什么人!”
付焱大喝,握住弯刀的手又紧了几分。
慕容千羽拽着缰绳,胯下的马左右踱步,他冷声反问付焱:“报信?”
付焱死死的盯住慕容千羽,再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慕容千羽颔首,借着如潭月色,看着白纱帷下的脸,“重要的是,何玉忠已经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