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落实(2 / 2)
“那今年是遇上什么灾了吗?”慕容千涵关心此事,仍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回陈戎终于回答他说:“没有什么天灾,只是人祸罢了……”
他长叹一声,幽幽道:“前几日正当时应收割的时候,可市场上听说山上的黄苍皮能比狐裘还要值钱上几倍,大家都去上山打猎,你们也看见了,那麦子都烂在了田里,去山上的人要么被猛兽袭击落下残疾,要么跌落山崖尸骨无存,运气好的还能把那黄苍皮卖些钱,运气不好的,钱没有挣上,田也荒了,还拿什么交粮钱?”
慕容千羽凝神思索,沉吟不语,他偏头放眼望了望窗外,只见何玉忠恰好进了酒楼。
“坐着等着别动。”
他淡淡扔下一句话,提了靠在桌子上的长剑,从隔间推门而出,只留下慕容千涵和陈戎面面相觑。
何玉忠带着一行护卫,三人守在门口,何玉忠和余下几人进了雅室,但慕容千羽不好接近。
然而他的雅室靠窗,慕容千羽从酒楼里出来,使了轻功纵身一跃,如同一片羽毛一般轻轻落在了窗前横台上。
慕容千羽侧身而听,他吹着冰冷的呼啸秋风,可远比酒楼里嘈杂的管弦卖唱声要清净许多。
“何大人,”一人恭敬的向何玉忠行礼,“今年的……”
“今年的粮钱,到底还有多少没收!”何玉忠也是急了,没等那人说完就低声呵斥的问道。
“回大人,还……还有三分之一……”
“怎么还有这么多!户部已经有人催了,再不收上来,他邓云川就要上报皇上了!”
慕容千羽仔细听着,暗暗疑心居然果真是何玉忠的人去征收赋税,那他这就是在圈地,听他而言似乎户部的人也有牵扯。
“大人!”雅室内又突然有人来报。
“又有什么事,户部的人又来催了?给他们讲,再给两天时间,两天之后再让他们来,别一天来几回,这今年村民突然都去打猎去了,哪有那么多粮钱给他交,我自己的都还不够!”
何玉忠摆摆手,心里一阵烦乱,不耐烦的欲要让来报之人走开。
“大人……”他面色凝重的低声道:“邓云川他去……他去禀报皇上去了……!”
“不是说让徐正帮忙压着,过几天再去交粮钱吗,怎么……”
“不是!”那人也是急了,打断何玉忠直接向他说:“邓云川察觉到您私自征收粮食赋税,向皇上禀报去了……!”
“什么?!”何玉忠大惊的理解起身,全然不顾桌上菜肴酒肉,“他邓云川……”
何玉忠话语一顿,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他镇定了好一会,才压低声音咬着牙问:“邓云川是怎么知道的!”
“天下谁不知户部尚书邓云川秉性耿直恪尽职守,咱们云中郡往年交粮钱都是最积极的,今年如此拖延,他又怎么能不起疑心。”
那人焦灼的又道:“况且那徐正也是沉不住气,邓云川刚问几句,就把咱们的事都抖落了出来,这刚派人来通知咱们。”
何玉忠拍案冷哼一声,愤愤骂道:“他徐正真不是个东西!”
而后又感觉命令手下侍卫:“把余下三分之一的粮钱,都给我交给户部去,趁着陛下的巡抚还没来,赶紧都交过去,不够就那去年扣下来的补,补到够了为止!”
慕容千羽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答案,看来他何玉忠确实是圈地营私,那么就等着慕容蹇来人来彻查了。
慕容千羽刚一转身准备离开,可不料却轻撞了屋上阁窗,伴随着“吱呀——”一声,何玉忠的侍卫恰好看到了他的身影。
“谁!”
侍卫大喝一声,慕容千羽一惊,立刻点了足借势而起。
侍卫来不及追赶,抽刀一扔,只见那弯刀飞旋着几乎划着慕容千羽的脖颈,仅仅有半寸距离。
慕容千羽定睛低眼看着那弯刀似疾风而过,划到自己的臂膀边,留下一道血痕,后又带着一抹殷红扎在了街市的车摊上。
街上人群慌乱起来,立即东奔西跑,慕容千羽趁乱跳进马车里,躲过了何玉忠侍卫的巡查。
雅室内慕容千涵和陈戎见酒楼里也是一阵慌乱,何玉忠的侍卫持着长剑搜寻,而慕容千羽却不见踪影,不免起了疑心,匆匆从酒楼里出来。
刚掀了马车帘,慕容千羽就已经手握长剑坐在了里面。
“回去。”他冷声道,语气有些急促。
慕容千涵和陈戎赶紧上车坐下,车夫一挥长编提起缰绳,带着滚滚长烟,马车极速而行。
慕容千涵挨着慕容千羽坐下,忽觉有一滴液体带着一丝温热,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微微一怔,偏头一看却见自己白色锦袍上已经染了一小片鲜红,而慕容千羽的臂膀上,即使墨色玄裳,也看到了那一道血口。
“兄长……!”他大惊的唤道,“你受伤了!”
“无碍。”慕容千羽淡淡瞥一眼自己细小的伤口,冷声应了慕容千涵。
“可……可在流血啊……!”
慕容千涵见慕容千羽毫不在意的样子,自己却是十分急切,长睫下的眸子里,似乎是泛起一阵一阵涟漪,不像往常那样温润平静。
慕容千羽没有理会他,何玉忠圈地,已是落实,可他那护卫,似乎并不是寻常人等。
即使他快到像是一道闪电纵身跃下,可那弯刀仍然是划伤自己,又快,又准,又狠!
再观何玉忠身边其他护卫,皆是手持佩剑,为何只有那一个人,那个最先反应过来,最先刺向他的人,用的是弯刀。
慕容千羽暗暗怀疑,因为那人的武功实在是高,高到完全可以截了军中派送密信的骑兵!
“兄长……”
慕容千涵见慕容千羽凝眉不语,以为是他伤口疼痛,又看臂膀处仍是往下淌着鲜血,慕容千涵竟毫不犹豫的握着锦袍用力一扯。
只听“嘶啦——”一声,慕容千涵衣裳的锦布已被他撕下一截,他却没有在意,而是握着那条参差不齐的锦布,抬手将它缠绕在慕容千羽的伤口处。
鲜血溢出,白色布条很快有浸了一块红色痕迹,慕容千涵轻轻把它系上,温声道:“用不用再买些药来?”
慕容千羽一怔,他分明看见慕容千涵微蹙眉头,长睫下一双眼眸里的关切,诚挚而又有些不真切,许是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