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龌龊冷眼（5）（1 / 1）
江杳云目睹了刚才的一切，心下早已了然，伤痛锥心。那杯毒酒是毕轻羽给自己喝的，这一番争斗也让自己明白为何她要毒死自己，满心凉意，自己和小师妹的所有情分也就此断了。但江杳云此时看到尹平启了个法诀，仍想到自己在蒲泽院时带小师妹同游的场景，开口提醒：“小心！”
闻言即悟，刘成辩回身把尹平往外一甩，合身扑倒毕轻羽，瞬时启了个结界，那记法诀威力并不大，但也震得房子晃了晃，尹平没有丝毫保护，又被刘成辩扔出去撞在栏杆上，重重摔在地上，双眼翻白，血流不止。
“江杳云你个贱人！那杯酒是毕轻羽带来给你喝的吧？你竟然还提醒她！枉我爱了刘成辩一世，今日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刘成辩！虎毒不食子，你连你未出世的孩儿都杀了，我看你们能长久到几时！”尹平扒在栏杆上狠声道。
惊得一跃而起，刘成辩冲过来抱起尹平：“你说什么？什么孩子？”尹平哈哈大笑：“我们的孩子，两个月了，不过现在都没了，什么都没了。”突然笑声顿断，尹平在刘成辩怀内栽了下就不动了。
刘成辩抱着尹平，尹平脸上的条条道道依旧，自己十六岁的那个夏天，和尹平偷偷出来到溪水边玩，两人互抹泥巴，抹得脸上衣服上都是泥，那时的尹平，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后来两人跑到溪水里去洗，浑身湿漉漉的，尹平的头发散下来，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自己一下子就看住了，太阳照在尹平身上，她浑身都沐着光，走过来把手搭在自己肩上，笑着，身子颤着，自己看不到她的眼睛似的……
猛一看到尹平的脸，仍然满是妆彩，刘成辩手一哆嗦，缩了回来，尹平滚落在地，刘成辩的右手和衣袖殷红一片。望着殷红的衣袖，毕轻羽说：“这衣服脏了，扔了换一件吧。”刘成辩猛回头，看到毕轻羽就立在后面，满眼里都是骄傲和不屑。
呆了呆，刘成辩慢慢站起身：“我们走吧，一会儿叫个师弟过来把尸体处理了。两人并肩走出屋子，地上尹平还睁着大大的眼睛对着天花板，鲜血凝固在地上，像涂了一层蜡。江杳云轻轻蹲下，伸手抚上了她的眼睛，倒了些酒用衣袖蘸着给她擦了擦脸，尹平的脸恢复了白皙，脸上仍然是那副大笑的模样，闭上眼的样子反倒有几分奇怪。江杳云手里拿着那壶酒，想着刚刚毕轻羽的模样，心忽然很平静，倒了一些在地上的血里，血忽然散化了，化成淡淡的绿色，带着幽幽的光，江杳云默默把酒都倒在地上，站起身走到墙角抱膝蹲下，把头埋在里面，用力抓着自己的腿，想哭，却又似乎没什么可哭的，就这么呆呆坐着。
听到外面有人来抬走了尹平的尸体，江杳云也没有抬头。又过了一阵子，江杳云忽然敏锐地感觉到外面有人来了，脚步放得很轻，一激灵抬起头来，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闪入一个黑影，江杳云认出是刘成辩。刘成辩悄悄关上门走过来，江杳云站起来，两人隔着栏杆对视。刘成辩忽然笑道：“好久不见了啊，你都瘦了。”江杳云看着熟悉的面庞，很明显天庭有些凸起，是真元提升过快的表现，自身无法消化更多的真元，而底子又相对薄弱，药物无法疏导，就会凸显在天庭，渐渐光亮起来。
“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刘成辩见江杳云冷冷的没有说话，又笑了，从身后拿出一小包东西，自顾自打开包，包里是梅子糕，“你最喜欢吃这个了，以前你总在能下山的时候去买一包，后来咱们一起买，给，尝尝，我下山买回来的。”
江杳云看着他的脸，就和以前自己在蒲泽院的时候一样，每次师父派他下山采买东西，他总会偷偷买一包梅子糕给自己，两个人在天黑后躲在院后面的角落里吃完，再聊几句白日里刘成辩在山下的见闻，江杳云就能高兴半天，但现在看着刘成辩，似乎就是个陌生人，拿着陌生的梅子糕。梅子糕自己已经很久都没吃过了，似乎是酸酸甜甜的，但仍然回忆不起它是什么味道，而且，自己似乎都忘记自己喜欢吃梅子糕了。江杳云忽然就记起在无名谷里那些果子的味道，加了花朵的果泥很香，甜甜的，却并不觉腻，回味清香，吃了果子，连带自己都是清香的，通体顺畅。
江杳云没说话，刘成辩并不觉尴尬，掰了一块梅子糕递到江杳云嘴边：“张口“啊”。”江杳云眼前的果泥忽然变成了梅子糕，不自觉往后一退，盯着刘成辩的脸。江杳云看着刘成辩这个人，这个自己曾经深爱、但他却只是为了二经与自己虚与应付，到最后不惜加害自己的人，突然心里出奇的平静。转过身背对他走了几步，冷冷说到：“二经被我烧了，就在我逃出蒲泽院的那一天。”
“你大概这会儿不想吃梅子糕，想吃什么，我去买。”刘成辩把梅子糕放到一边桌上。
恍惚之间，江杳云觉得似乎刘成辩还是那个刘成辩，自己还在蒲泽院里，像每一次自己生病时一样，会问自己想吃什么，可是自己已经不记得在蒲泽院吃过什么了，所有对于吃的记忆，都只有那果泥，那果子，炖的鱼，还有那晚老者刚出现时候对饮的苦汁子，似乎对于吃的印记，都留在谷里。老者出谷，恐怕是吉凶难测，自己担着把机关和易容术传下去的重任，但这一回怕真的是死在这里，辜负了老者的重托了。
几次相问，刘成辩都没有得到回答，江杳云感觉到他在身后气息有些不对，但刘成辩只是说了句：“梅子糕放在这里了，想吃自己拿。”就快步出了房间。
江杳云有些奇怪，虽然自己真元被封，但感知仍然很敏锐，这是自己修习医术所致，继而就听到外面有细碎的声音，仔细辨认，气息不稳，真元不强，但波动很大，该是毕轻羽。江杳云凝神静听，声音丝丝缕缕传进耳朵。毕轻羽满腹埋怨，带着哭腔：“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是不是还喜欢她？！那我呢？你说你爱我的！你说你等我长大了会娶我的！”刘成辩的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听不清楚，只听得几个字，“她在这里……都处理了……放心……”，然后就是毕轻羽离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