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人新醒(二)(1 / 2)
橘猫眼睛眯起,右脚抬起又落下,踩住了那根草绳,王世新用力去拽绳子,却见那绳子那头的肥猫纹丝不动。两个实力才刚入门的散修,还不被橘猫放在眼里。
李千山双手掐出诛妖诀,朝橘猫的头顶罩下。
“死~!”李千山大喝一声,双手已经狠狠落了下来。
橘猫怪叫一声,身体猛地向前一纵,竟将王世新带了个跟头,躲开了诛妖诀,又围着李千山的一条腿飞快绕了一圈,将右腿上的草绳缠上了李千山的脚腕。
那王世新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再次扯动草绳,却将李千山扯倒,橘猫用牙咬开草绳,跳到李千山的胸口上,尾尖狠狠鞭在李千山的脸上,打出一道血痕。
“你说你是不是找抽?!凭你这种程度的实力,就算使出诛妖诀也伤不得本座。丢人现眼!”
王世新后悔不及,只得站在原地喊道:“尊驾停手!我二人认输,这夜魃交由你处置,我们这就离开。”
橘猫冷笑两声:“刚才不是还要剥了我的皮卖钱吗?现在打不过又认怂。要不要脸!?”说完又在李千山脸上甩了一尾巴。
“闹出命案来,让客栈知道了大家都不好善后,各退一步如何?”王世新半是威胁道。
“不杀他也行。你把那夜魃带过来,看看还能不能活命。”橘猫命令道。
王世新只好依言照办,走过去把满脸血迹的徐观拉起来,发现他气息微弱,似乎是要撑不住了。
橘猫的尾尖在李千山脸颊和喉咙之间来回摩挲,仰望着夜空,蒙蒙的云气后面,一轮满月隐隐约约。
“差点忘了,今天是阴历十五啊。”橘猫转头看着被王世新扶起来的徐观。
夜魃在每个月的十五都要吸食人血,否则从亥时开始,直到次日寅时都会被饥渴,暴躁等负面情绪折磨着,除此之外,身体上也会遭受酷刑般的痛苦,头晕致幻,万蚁噬心。即使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都挨过了,也会因为未吸食到人血而变得虚弱,持续一个星期左右才会恢复正常体质,若是连续三个月不摄入人血,体质会明显退化且无法自动恢复,超过半年不摄入人血走路都要拄拐,还得是双拐,若是一年不摄入人血就可以躺在棺材里准备后事了。
徐观身体半靠在王世新的身上,被带到橘猫近前,放在地上平躺着。
橘猫打量着生机虚弱的徐观,心里想到若是今夜食不到人血,不用李千山二人动手,他自己就撑不到天明。
躺在地上的徐观两眼迷离张开,遥遥的望着朦胧的圆月,语气虚弱道:“猫道友,予有话要说与你。”
“你说。”橘猫好奇他是不是要说什么遗言。
“今夜月圆,予既是夜魃之身,必渴求鲜血。”徐观叹了口气,继续道:“然予宁死不欲伤人性命。此亦予长眠之缘由。”
“为什么?”橘猫以前也遇到过夜魃,全都是杀人吸血的家伙,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宁可自己死也不杀人的夜魃。
“因为予曾经为人。”徐观脸上浮现出的奇怪表情。
“你……”橘猫知道有些夜魃不是生来就是夜魃,而是被夜魃咬伤感染,才成为夜魃。
“予姓徐,名观,字博之。河北顺德人氏。自小熟读书经,研修八股,十九岁院试录科,二十二岁乡试中举,次年会试中会元,殿试曾蒙圣言垂问,予谈古论今,吐尽胸中所学,博得赐同进士出身。其时为大明万历年间。”徐观回忆着当年的荣光,终于露出笑容。科举高中,春风得意。
这下轮到橘猫叹气,原来这个一身古代书生打扮的男子,曾经是这样的一个人。
“予虽不愿杀人,但夜魃血脉中的天性却根深之极。嗜血欲望一旦涌出,天性击溃理智,予便无法自控。劳烦道友在予失去心智之时立即格杀,不必手软。”
橘猫点头。夜魃在阴历十五夜里,吸血的欲望会相当强烈,这个欲望折磨着身体与精神,当承受不住的时候,精神崩溃,失去理智,就只剩下杀戮嗜血的原始欲望,成为一头动物。
“只是……只是希望那一刻来得稍晚一些。”徐观嘴角苦涩。他醒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新时代,就又要死去。
橘猫沉默着,李千山和王世新二人也不敢言语。都静静地守徐观,陪着他度过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时间。
月亮下的云气流动加速,不远处的树林中落叶乱舞着飘来,墓园里杂草倾斜压腰,耳畔有呼呼啸声,原来是起风了。
一刻后,徐观挣扎着要起来,橘猫赶忙让王世新扶他。
“劳驾送予回去。”徐观对王世新道,语气不再像耍狠动手那样愤然,他并没有恨王世新,尽管他有充足的理由。
王世新扶上他往石棺走去,察觉到徐观的身体在发抖,很轻微很快速的抖着,脸色也有些难看,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王世新知道他就快压制不住了,自己亲手把他刨出来,再亲手把他送回去,真是讽刺。只愿再别横生枝节,把他早些埋了完事。这样想着,脚下速度又快了些。
徐观抖动得越来越厉害,王世新心急也越走越快,走到半截,徐观却猛地张开嘴,露出一对尖利的犬牙,朝王世新脖子上咬过来!
王世新反应也快,惊叫一声,抓住他的小臂,用力一甩把他扔了出去。
被扔出去的徐观撞向一座墓碑,却见他身体在半空中扭动两下,找到了平衡,在即将撞上墓碑的时候脚尖最先接触山石,然后才是整个脚底贴上去,双腿由伸直变成蜷缩,这一系列动作,卸去了砸向墓碑的大部分劲力,紧随着双腿又蹬直,像弹簧一样从墓碑上弹开,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在地上。
王世新脸色瞬间就变了,刚刚这两下子,足以看出来徐观的实力,在意识不清和身体不佳的状态下,尚能保持对身体如此程度的控制,难以想象他曾经的实力有多么可怕。
橘猫紧紧盯着徐观:能有这样的身手,这家伙以前绝对不简单!肯定不止是普通的中试书生,他究竟是什么人?
橘猫开始好奇。
徐观骨节脱臼的手臂垂在两侧,诡异的颤动,发出咔咔之声,竟然就这样接上了。
回光返照般的,嗜血的天性将徐观剩余的体力和真气尽数激发出来,做着最后的挣扎,若在生机燃尽之前还喝不到人血,那他就真的化作一句枯骨了。
他血红的眼睛扫视四周之后,目光并没有在橘猫和李千山的身体多做停留,而是盯上了王世新。
王世新从衣服内侧摸出一张符,心里想着如果能顺利拿住徐观最好,如果拿不住,便只能想法子抽身遁走,至于李千山——也只能对不住他了。
徐观像野兽一样朝王世新吼了一嗓子,露出两对尖锐的犬牙,四肢运力,朝王世新扑了过去。
王世新两指夹住符,手腕一翻便将符甩了出去,整张符封向徐观面门,徐观不管不顾,挥拳朝符打去,拳符碰撞,发出一声闷响,符被打了个粉碎,徐观身体一顿,落在地上,瞬间又弹起,再次扑向王世新。
王世新又取出一道符,咬破舌头,一口鲜血喷在了符上,黄色的符泛起微微的金芒。他拿着符朝徐观迎了过去。
徐观依旧是干脆利落的一拳重重的打在符上,符晃了一下,金芒闪了闪,没有像之前那张碎掉,但王世新却是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住;徐观这边怪叫一声,跳开了。
王世新将符拿在身前,不敢大意,徐观领教了符的威力,不敢再跟符硬碰,围着王世新转了起来,血红的眼睛死盯着他。
橘猫改变了想法,不打算在徐观心智迷失之时杀掉他,而是想看看这个徐观到底什么来头。正好借王世新来试徐观,它卧在李千山的胸口上不动,静静观察着。
徐观只想赶快杀掉眼前这个人,喝了他的血,粘稠的,温热的血,想着想着,他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他灵活快速地围着王世新绕圈,不时地冲上去打上几拳,或踢上几脚,王世新被他逼得一边用符掩护,一边不停地狼狈躲闪,不知不觉地被逼近了旁边的小树林。
橘猫尾尖一挑,大声道:“别进去!”
徐观忽然暴起,朝王世新撞过去,王世新来不及反应,被撞得后退几步进了小树林。
徐观跳到了一棵树的树干上,一蹬脚又跳到第二棵树上,王世新慌忙抬头,惊骇地看着头顶上的徐观,把符举起来护在头顶就往树林外跑。徐观伸手抓住了他的后脖领,拎起来把他扔进了小树林深处。
橘猫暗呼不好,急忙跟了上去,李千山腾地一下坐起来,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王世新被徐观扔进小树林,只听见头顶上嗖嗖的声音,抬头上看,徐观的身形像一道黑影,在树与树之间来回交错跳跃,没了动静,不知他的本身到底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