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旧人新醒(一)(1 / 2)
确切来说,他在四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而此刻,他眼皮一跳,感觉外边有什么动静。大约是自己的坟墓被刨开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掘土声响完,铁锹碰上石质棺材发出几声锵鸣……
夜。
月色很美,景色很杀。
星辰若隐若现,月亮四周围绕着一圈浓厚的月晕,这是大风的前兆。
这里是旧城中的一片墓地,阴凉且荒芜,不远处的小树林和满地的杂草被微风吹拂,发出咻咻的声音。
“予不是已经死了吗?”密封的黑暗中,一只干枯惨白的手掌伸出,抚摸着棺材内壁。
棺材外,铁锹停下了对石棺的敲打,两个男人应该是找到了撬开棺材的机关。咔嚓一声之后,棺材盖被拆下挪开。
露出棺材里躺着一个作书生打扮的男子,身上穿一件破旧的灰色长袍,头顶束着发髻,面容惨白枯瘦,右手呈抬起的姿势举在胸前。
“一头长眠中的夜魃。”李千山观察一阵儿,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先封他五感,免得他醒来反抗。”王世新从怀里取出一道黄符。
李千山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身形修长,面容颇为俊秀。王世新比李千山稍大几岁,长相平平无奇。这二人均有些道术,王世新较为擅长使用符篆,他手上拿着符,正往棺中男人的脸上贴去。
棺中男人的右手蓦地一动,抓住了王世新的小臂。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陡然张开,一阵狂风骤起,呼啸着折断了墓地里干枯的野草。
他皱着眉头,看着站在自己棺材跟前的这两个男人,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道术的波动。“道家的人?”
“松手!”李千山单手结出制邪印。
他轻轻摇头,右手依旧牢牢钳住王世新的小臂,然后站了起来。
月光倾洒,照耀着他惨白的脸颊,杂乱的长发,还有瘦削身躯穿着的那一袭灰色长袍。
“为何掘予坟墓?”嘶哑的声音。他打量这二人两眼,又环视四周,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往事如跑马灯一般在脑海里旋过,其中大量的记忆暂时丢失了,不过还好,没忘记自己的名字,徐观。
“我再说一遍,松手!”李千山纤薄的唇微微翘起,手中印已经打出。
徐观左手成掌,跟李千山的印对上,身体一晃。他心中惊异,自己怎么弱成这样?略微思索便明白了,长眠中体内真气随时间推长而流失,此刻恐怕只剩下不到一成。
王世新另一只手再取出一道符,直接拍在徐观胸口,一声爆响,徐观被炸出去,摔在地上。王世新揉揉被徐观抓痛的小臂,说道:“小心应对。他比之前遇到的家伙要厉害。”
李千山与王世新二人仗着会些道术,没少欺压异类修炼者,欺负人的时候顺带着抢点东西也是常有的事儿,若是碰到不从的,杀了人家再拿东西也不是没干过。
有力者为尊,这是夜幕世界自古以来的规矩。
常人接触不到的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中,有各种妖魔鬼怪和行走于其中的修炼者,他们这个群体共同组成的世界,被称为夜幕世界。
李千山双手结成伏妖印,这咒对异类修炼者的力量有极强压制作用,同时也能造成更强的伤害。
徐观从地上爬起来,长袍上多了几个破洞。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不停使唤,力量也弱得可怜,而且口感舌燥,他现在很想喝点什么,最好是温热的,红色的,粘稠的,能带来力量的什么东西。
徐观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和不自觉冒出来的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不再是人,从被咬的哪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一头夜魃了。
夜魃者,浴夜而生,沐日则死;食人血而生,戒人血则死。
作为一头夜魃,徐观靠着长眠秘法,才不至于因吸食不到人血而死,但四百多年得不到人血的滋养,身体早就虚弱不堪,若非凭借高深的修为,他早就在长眠中停掉呼吸化作一具枯骨了。
手中结印的李千山和祭出道符的王世新齐齐走过来,他们还没有察觉到此刻徐观对鲜血的渴望,只知道杀了这头夜魃就能得到他的一对毒牙和毒液,这两件东西在暗市上能卖个好价钱;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活捉徐观,卖给有实力的买主,还能赚的更多。
夜魃的一对犬牙便是毒牙,毒牙相比于常人的犬牙稍微尖锐细长少许,硬度也更高一些,牙齿中间是纤细的管状空心,连接着牙根深处的一个充满毒液的小槽,当夜魃咬人吸血的同时,毒液就通过毒牙的空心流出来,像注射器一样把毒液注射进被咬人的身体。
在黑暗的夜幕世界里,毒液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毒牙也会被人穿起来制成饰品,若是装满毒液的小槽连接着完整的毒牙,价钱还能再好上一些。
也有少数专事制毒的组织,还会以更高的价格购买活体夜魃,囚养起来,除基本吃食外,每个月仅供其少许鲜血,养着能不死就行。使其成为生产毒液的工具。这种夜魃是最惨的,就像是对待动物一样被关进笼子里,锁住四肢,拔掉毒牙,在原本毒牙根的位置插上细管,方便随时抽取毒液。
持续并大量地流失毒液,让夜魃的体质越来越衰弱,直到瘦成皮包骨死去。这个过程一般不会超过两年。
“看他这样子,恐怕是没法活捉了。”李千山有些惋惜,像是损失了一大笔钱。
“给他个痛快吧。”王世新感觉自己很慈悲。
徐观望着朝自己逼过来的两个人,紧握了拳头,自知此刻无力战胜他们。真的要这样憋屈地死去吗?
他努力抽调着体内仅余的真气,若是打起来,大概还可以撑上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