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花雕(1 / 2)
苏苏眼帘微抬,不远处, 随侍的长生、阿碧身后, 皆是乔装护卫的侍卫, 她默默拔下发间的银镀金蝶恋花簪, 以尖锐的簪尖, 将那新刻的“玦”字, 连同“苏”字旧痕, 一同划刻干净,那一小块树皮,就如鲜血淋漓的伤口般,渐血肉模糊。
萧照暗暗心惊地看着木屑如雨落下, 悄然抬眸望去,却又见皇后娘娘神情平静, 眸底无波, 手下金簪一道道地划着, 似不掺丝毫情绪, 待那两个字都再也看不清原先模样, 娘娘执帕拭净金簪, 重又『插』入发间,握了他的手,平平淡淡道:“走罢。”
下山的路上,萧照自是不敢提方才所见,而皇后娘娘就似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来时是如何与他游山玩水, 回去的路上,就依然与他那般游玩说笑,天擦黑时,皇后娘娘带他来到洛城青雀巷里第三座宅邸,萧照对虞宅、尤其是娘娘从前闺房十分感兴趣,正四下赏看时,有侍卫来报,道是有人拜访,并呈上拜帖。
萧照好奇看去,见洒金红帖正中,龙飞凤舞书着“萧玄昭”三字,旁以清遒柳楷撰书:鄙人周天子,深居禁宫,闻听宛州洛水有女,七窍玲珑心,倾国倾城貌,暗慕难休,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特离京千里至此,拜求一见。
苏苏抿唇一笑,执了拜帖在手,袅袅分花拂柳,步至紧阖的府门之前,隔门扬声道:“不见。”
门后笑声清朗,“朕诚心拜访,虞小姐为何不见?”
苏苏亦笑,“素未谋面,谁知你是诚心,还是祸心?”
门后声音笑道:“朕确是披心相付,诚可感天,虞小姐要朕如何证明?”
其时夜『色』融融,明月初升,暮春之夜的淡淡花香中,苏苏望着轻拂花枝的月『色』道:“既然诚可感天,那就将明月摘下,以作拜礼。”
门后沉静须臾,即朗声笑道:“明月已摘,请虞小姐开门受礼。”
苏苏也不能真将明帝关在门外,以为他只是信口胡言、哄她开门,也不和他玩闹了,伸手打开大门,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立刻拥住,明帝低沉的笑声,落在她的耳畔,“日月为昭,朕摘了明月予你,再附赠你一轮太阳。”
苏苏咬唇一笑,正欲说话,忽见萧玦一身靛青常服,与明帝身后随行侍卫站在一处,心中微惊,但面上不『露』,任由明帝牵了她手,如无所觉般向庭中走去。
晚膳所食,皆是洛水风味,都是自附近知名茶楼酒馆购来,曹方领人试毒后,一一呈上膳桌,明帝见萧玦仍侍立在一旁,道:“坐下用膳吧,都是一家人,又在外头,不必拘束。”
萧玦谢恩后坐了,萧照手持乌箸,想着今日在栖云寺后桃林所见的刻痕,目光悄悄在九叔、皇爷爷和皇后娘娘面上转了一道,默默低首用膳不语,苏苏慢慢用着一道莼菜鱼羹,再不时吃些明帝夹来的菜,耳听着明帝和萧玦说话,才知原是下午明帝检阅宛州当地军务,身为龙骧卫大将军的萧玦陪行在侧,天擦黑时,明帝来青雀巷寻她,顺将萧玦拉来充当护卫了。
苏苏徐徐舀喝着鲜滑的鱼羹,见明帝亲剥了一只醉虾予她,就着他的手衔入口嚼咽了。
明帝笑问:“还要吗?”
苏苏摇头,明帝便就着温水净了手,一边执帕拭手,一边问她白日都去了哪里游玩。
乔装陪行侍卫那样多,也没必要扯谎生出事端,苏苏实话淡道:“栖云山。”
低首用餐的萧照,余光瞥见身旁的九叔,置于桌下膝上的左手微微一颤,但面上神『色』却无丝毫波澜,仍是平静如初,只在皇爷爷亲自给他倒酒时,立起身婉拒道:“父皇慈爱,本不应辞,只是儿臣夜里需戍卫在外,保护父皇与娘娘,不能饮酒…………”
皇爷爷也不勉强,又给皇后娘娘倒了一杯,皇后娘娘只微啜了半口即放下了,笑道:“陛下这酒是从哪儿买来的,淡如水一般。”
皇爷爷见皇后娘娘不喜欢,便要命曹总管遣人外出另买,却为皇后娘娘拦住,她微扬首,朝窗外海棠树下看去,“许多年前,我还是个孩子时,在海棠树下『荡』秋千,望着我父亲在树下埋下多坛女儿红,留待我出嫁之日宴饮,如今算来,已是将近二十年前的旧事了,那些女儿红,定然醇厚浓烈,馥郁甘鲜。”
皇爷爷一听,兴致高涨,立命人去树下挖,不多时,果有女儿红酒坛呈上。侍从刚拍开泥封,即有浓郁香气渗出,丝丝绕绕,流窜了一屋子,及倒出,清酿呈琥珀之『色』,纯澈澄明,就连饮惯御酒的皇爷爷,见了都不禁叫了一声“好”字。
萧照也得了一杯,入口淳柔绵香、回味无穷,皇爷爷更是欢喜,边饮边赞天下慈父之心,又略含抱怨地笑问皇后娘娘,“怎不早对朕说?若早知这树下埋了你出嫁之酒,朕早派人来挖走,你与朕大婚之日的合卺酒,也该用这女儿红才是。”
皇后娘娘素手执杯,灯光下人如皎月,浅浅笑道:“现下喝,不也是一样吗?”
皇爷爷眸中笑意更深更浓,尚未饮酒,凝望着皇后娘娘的眼神,就似已醉波浮漾,他紧搂着皇后娘娘纤腰,膳中频频举盏,与皇后娘娘说了许多话,也饮了许多酒,最后似也真醉了,揽着皇后娘娘起身,向内间走去,二人渐远的身体依偎在一处,灯光下的影子融为一体,如水『乳』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