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干政(2 / 2)
永安二十七年的春日,便在东宫已定、朝事安和、四方升平的舒谐气氛中,徐徐到来。
新柳蒙蒙的时节,苏苏抱着猫儿,依着太『液』池畔,在随风轻拂的千万道绿丝绦下,随意闲走时,望见不远处的沧浪水亭,太子王爷并一众朝臣,乌沉沉地静侯在亭外,走上前去,见亭内明帝,正与棋待召迟梦得对弈,抚着怀中猫儿侧首问道:“可有朝事要奏,怎不进去?”
新太子萧琰含笑回道:“父皇兴致颇高,道是不破局分个胜负前,不许打扰呢。”
苏苏问:“有多久了?”
萧琰道:“一个多时辰了。”
苏苏瞥见有的朝臣手中拿着奏折,径踱近前去,将奏折抽出,朝臣不防宸妃会有此举,吓了一跳,颤着唇话还没说出,就见她抖开看道:“哦,是青州改桑之事。”
朝臣讷讷称“是”,抖着手要将奏折拿回时,她却将奏折递给身后内侍,踱至其他朝臣身前,将奏折一一抽出看了收走。
御史云霖终按耐不住,轻对身边丞相谢晟道:“令爱此举,不合礼制吧……”
谢晟哪里敢管他这个娘娘“女儿”,正讷讷时,见娘娘将奏折径递与身后内侍,自抱着猫儿,步入亭中,站在落地螺钿棋盘旁。
圣上见娘娘来了,笑道:“来得正好,朕与迟待召对弈正酣,且看朕如何破了此局。”
娘娘轻抚着怀中黑猫,望了棋局片刻,忽地一撤手,黑猫窜至棋盘之上,圣上一惊,亭外朝臣们也吓了一跳,而娘娘躬下身去,抱猫起身的同时,宽大的衣袖,如云霞拂过棋盘,黑白两子全被拂散,一盘凌『乱』。
圣上又是恼怒又是无奈,一拍棋案,直指着娘娘道:“你呀!你呀!!”
娘娘面无表情地抱猫就走,她身后内侍将一摞奏折放在棋盘之上,而总管曹方,已忍着笑,向太子王爷及诸位朝臣走来,“各位殿下、大人请。”
圣上还在棋局被毁的恼恨中,负手站起唉声叹气,可抬首看娘娘抱着猫,似要从水亭另一侧离开,却又喊道:“哪儿去啊?回来坐着吧!”
娘娘遂抱着猫在屏风前坐了,圣上面『色』不豫地处理着朝事,及至一些棘手之事时,王公朝臣们各执己见,分为两派,谁也说服不了谁,圣上凝沉不决许久,竟问娘娘,“你以为如何?”
娘娘只低首抚着猫儿道:“我哪懂这些。”
圣上就道:“你随便说说就是。”
娘娘就依圣上所言,随口说上几句,圣上竟也能听进十之五六,一堆奏折,竟像是两人商议着批完。
朝事议毕,圣上命诸臣退下,但光禄大夫黄伯定,却一躬身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事请奏。”
圣上道:“讲。”
光禄大夫乃是谏官,直言规劝君主言行过失,黄伯定目光扫过容姿如雪的宫装女子,再一躬身道:“陛下,后宫不得干政。”
此话一出,圣上尚未出声,娘娘已冷笑而起,“我说不懂,陛下非要我说,到头来,这样的罪名,还要扣我头上!”竟是玉面蕴怒、拂袖而去。
亭中王公朝臣悄递眼『色』,黄伯定还欲谏言,然圣上竟起身去追娘娘,留一众朝臣,于亭中面面相觑,黄伯定『性』情出了名地板直固执,在公事上较起真来无惧官阶尊卑,见圣上远去,直接向丞相谢晟拱手道:“丞相大人,令爱…………”
谢晟一听“令爱”两个字就头疼,直接打断道:“陛下旨意,谁能违抗,娘娘不过因遵圣上旨意,才说了几句,光禄大夫理应谏上,归咎于女子做甚?!”
黄伯定道:“后宫妃嫔,当从宫规『妇』德,君主有失,也应主动避嫌,方不失世家家教。”
谢晟不耐回道:“听闻光禄大夫家教甚严,膝下也有两女尚未出嫁,不如送入宫中,做大夫口中的贤德宫妃,服侍陛下。”
前两年圣上专宠宸妃娘娘时,多少世家发现淡待后宫多年的圣上,忽然又恋风月,动了送女入宫分宠的心思。然无论是花容月貌,还是柳絮才高,均败下阵来,圣上眼中,独就宸妃一个,未纳一人,及至现如今,世家们都已死了这份心,黄伯定被谢丞相噎住半晌,最后讷道:“在天下人眼中,宸妃娘娘,是丞相大人义女,与华容谢氏一体,娘娘言行,便是谢氏之意。”
这也正是谢晟的心病,宸妃娘娘名义上是谢家的女儿,她所作所为,他平日半分也问不得、管不得,可一旦生事,人人却会立即归咎到谢家来,甚或会以为是谢家与她联手谋事,如今还不过稍涉朝政,若日后有何更大的图谋,连带着将整个谢家,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就被裹挟在她的战车上,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