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夺侍(2 / 2)
苏苏却听笑了,“陛下登基二十余年,后宫美人流水一般,这话,怕是不知说了多少遭,可到头来疼惜盛宠,不过也都如流水逝去,只将一颗颗珍珠,耗在这深宫里,磨成了鱼眼珠子。”
曹方每每听虞三小姐这般同陛下说话,总担心陛下突然掣出剑来将她杀了,有时他都疑心,不得自戗的虞三小姐,是不是故意如此,好惹怒陛下去杀她,可陛下每每,总能生受下来,并不恼怒,譬如此刻,仍笑望着虞三小姐道:“既身在后宫,自然只能依托朕的恩宠,朕一念之间,可将一人捧至云端,也可令她摔落尘泥,至于如何固宠,该是妃嫔思量之事,你说是吗?”
苏苏知明帝是在提醒她,他此刻可令她长居承乾宫,享尽所谓恩宠,一转念,也可将她逐至冷宫等地,令她老死深宫,他要她知道,她余生的荣辱贵贱,都攥在他的手中,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他要她,真心爱他,如凌霄花般,一生攀附他而活,直至此世身死。
所谓帝王,不仅掌天下生杀大权,亦要连人心,都要以权柄把持,紧紧攫在手中,强行扭转,需按他的意愿生长……可世间万物,最难强求的,便是人心…………
苏苏心中冷笑一声,轻抚着怀中猫儿道:“陛下这治理后宫的心思,若放到前朝施用,那朝堂之上,怕尽是些溜须拍马之辈,我要为大周朝一哭。”
明帝闻言微一怔,继而大笑起来,直震得林间雀鸟飞起,方止住笑声,噙笑握着苏苏手,深深望着她道:“说笑而已,朕待苏卿,永与旁人不同。”
夜近亥正,丞相谢晟离了御史云霖寿宴,回到自家府邸时,一下马车,为凛冬冷风扑面一吹,酒意顿时消退了不少,推开小厮欲搀扶的手,一个人,慢踱着步子,来到了空雪斋。
空雪斋本就清寂,在惨淡冬夜月『色』下,更是满目苍凉,无一丝生机。谢晟一踏进这孤绝人世的静斋,心思就幽深起来,及打帘入内,见允之正在灯下处理公务,靴边卧着一只黑猫,四蹄雪白,与今日在御书房所见那只,花『色』一模一样,再想起探帘抱猫的那只纤纤素手,心情更为复杂。
谢允之不意父亲会深夜来此,搁下公文起身,“父亲夤夜来此,可是有事吩咐?”
谢晟笑,“无事便不能来吗?”摆手让允之坐下,自己也在案对面坐了,望着满案堆叠的公文,想到同朝大臣都羡慕他有两个好儿子,长子才华横溢、卓尔不群,得与皇室结亲,次子更是天纵英才,世所罕有,深受陛下信任倚重,皆盛赞他教子有方,却不知,他这做父亲的,从来看不清他的小儿子,就连他当初突然科举入仕的因由,至今都未辨分明,只知,允之自小清寂,不与人往,后来种种细微改变,皆因虞苏苏而起,这与他本『性』不符的为官之事,起始于虞苏苏夜奔空雪斋后,大抵也与那虞苏苏,有一定干连…………
虞苏苏…………
今日御史云霖寿宴,怀王殿下携他的新正妃——云霖嫡女云绮容,赴宴为老丈人贺寿。这段时日,前怀王妃虞苏苏身在后宫、为陛下所幸这一惊世传言,在民间私议得沸沸扬扬,是以怀王殿下一出现,宴席就静了静,及后虽如前喧哗热闹,赴宴王公亲贵、世家朝臣的火热探询目光,都不住地往他身上飘,但怀王殿下本人,却是极平静淡然,仿佛无事人一般,含笑宴饮,从容自在。
先前虞苏苏身为怀王妃,允之与她“藕断丝连”,还有书信往来,也就罢了,如今这虞苏苏,竟令陛下打破礼法纲常,不顾世俗非议夺侍在身边,可见承受天恩之隆重,允之万万不能,再和她有一丝干系了…………
思及此,谢晟看向正批公文的次子,笑道:“既立业了,也就该成家了,你也不小了,前几日,你母亲和我说,待明年开春,就寻官媒,为你留意婚事。”
谢允之却淡淡道:“何苦害人。”
谢晟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被爱子这淡淡四字给噎死,却也知对上他这次子,急也无用,只能无声半晌,败下阵来,“……此事不急,你慢慢留意相看,有中意的女子,就与你母亲说”,略一顿又道,“但若那女子已与人结缘,便不能妄生半分心思,正如你所说,何苦害人。”
谢允之笔下批复粘连不断,“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