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侦骑入营(2 / 2)
他一口一个祭太守,见这名汉军虽然默不做声,却也没有否认,心中已然明白自己所判没有错误,又继续问道:
“今夜回营的口令是什么?”
那名汉军仍是闭口不言,郑异知祭彤军纪森严,这些轻骑游哨皆是从身经百战的将士中精选出来,不易欺瞒威吓,遂在他胸口上一戳,见他瘫软昏厥过去后,又将另一侧的胡人军士点醒。
此人睁开双目后倒是望着关雎说个不停,郑异立刻明白这是因为看到她身上穿着黑色角端牛皮甲,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可惜没听懂一句,思索间,忽见他腰间悬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刺奸”二字。
“刺奸?”郑异沉吟道,“这是何意?若是今夜入营密令,不可能明写在腰牌之上啊!”
关雎这时方才看到了那枚腰牌,忽见郑异微微一笑,道:
“我明白了!这口令或许与祭彤之父祭遵有关。”
火光中,她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郑异道:“祭遵曾被先帝拜为刺奸将军。看来,这祭肜受其父之风影响颇大。早年在河北征战时,祭遵曾为门下史,监督军纪。先帝身边的一位亲兵违纪,竟被他当街依律问斩,三军从此纪律整齐严明,无人再敢轻易越律。祭遵此后在讨伐山东、天水与巴蜀等征战中,功勋显着,故此被拜为刺奸将军,后又拜征虏将军,封为颍阳侯。”
说完,从那鲜卑兵腰间解下木牌,举到他的眼前一晃,朗声说出一个字来,道:“破!”
那人旋即回答:“虏!”随后又重复道:“破虏!”
郑异立即把他再次点倒,将木牌挂至关雎腰间,道:“出发,速去祭彤大营。”
关雎边走边问道:“何以猜得入营密令?”
郑异道:“这木牌乃是专为不通汉语的鲜卑兵所制,以免万一在外与同组中的汉军失散后,回营无法识别。但若在牌上写明,无异于掩耳盗铃。故此,另设口令,以便入营门时核验。既然今日的腰牌之上是‘刺奸’,我就顺着猜了一下,不想果然言中。在汉与鲜卑的联军营中,用这‘破虏’二字,祭太守真是意味深长啊!”
说着,二人来到拴有那两名轻骑战马的树桩之前,分别翻身上马。
关雎道:“四周万里荒野,此刻又在暗夜,如何识得祭彤大营的位置?”
郑异笑道:“咱们不知,难道这两匹训练有素的战马还不识得么?”
果如郑异所料,两匹战马很快就将二人驮至一座军营之前。辕门耸立,灯旗高挂,内有许多营帐。
郑异道:“确是汉军所扎之营,约有三千余人。”
关雎道:“祭太守出巡,竟带这么少汉军?”
“出巡,又不是出征。”郑异道,“即便明知赤山乌桓大军异动,但所去方向当属上谷、幽州、渔阳等郡所辖,那里的汉将分别有驻乌桓将军来苗、幽州太守萧着、渔阳太守公孙弘等。所以,身为辽东太守,若率领大军前来进击,岂不既越境又越权?还容易引起误判。”
正说着,辕门楼上的汉军已经望见二人,高声喝道:“口令!”
郑异低声道:“不要停,出示腰牌,打马加速。”然后昂首叫道:“破虏!”
关雎举手向楼上扬了扬手中腰牌,与郑异从门下疾驰而过,入了大营。
营内一片寂静,只有少数巡逻军士举着火炬在营帐之间来回穿插走动,多数帐篷都已一团漆黑,唯有营盘正中的一座大帐兀自灯火明亮。
郑异暗中奇怪,此刻已是深夜,仍未按时熄灯灭火者,唯有主将大帐,但帐外却又不见卫兵。
他携着关雎悄悄走了过去,顺着缝隙向内窥视。
但见帐内篝火旺盛,一员汉将正在手持简牍,借着火光阅览。
郑异见此人容貌魁伟,体格雄梧,虬髯浓须,粗眉大眼,端的仪表不凡,必是祭肜无疑,正思量如何入内相见,却闻祭彤在内已开口说话,声若洪钟,道:
“何人在帐外窥视?”
郑异一愣,正欲开口,祭彤却早已起身,迈开阔步,瞬间便来到二人面前,一手抓住一人,将他们提入帐内。
祭彤天生神力,能拉开数百斤之弓,此时不明二人来路,手中加了几分力道,以防止来人逃脱。
郑异顿觉手腕如被铁钳夹住,动弹不得,而关雎早已失声尖叫,痛不欲生。
祭彤听出竟是女子声音,如同触电,迅速松开双手,关雎当即坐到地上,捂住手腕,面色通红,眼泪夺眶,汗流浃背,竟疼得说不出话来。
郑异连忙奔了过去,在她手臂上反复推拿过血,半晌方才缓和过来,回头望向祭彤。
此时,已有巡逻汉军闻声匆匆赶到,祭彤挥手示意让他们在帐外候命,自己则借助着灯火仔细端详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只见这位汉军秀眉明目,丰神俊朗,容仪绝异,而同来之人虽身穿鲜卑黑甲,却也难以掩盖丰容国色,此刻既已知晓是个女子,更觉清丽脱俗。
他自来辽东,已有数十年,所向披靡,周边凶蛮异族无不畏服,所赖要诀之一,便是军纪严明。可此时,这对粉雕玉琢一般的金童靓女,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戒备森严的汉军大营,并且径直来到自己大帐之侧,可是亘古未有之事,难道是从天而降不成?
若是来者不善吧,眼见这二人的仪容都是世间罕有,不似怀有恶意,且那女子似乎还不会武艺;若说善意而来吧,可这二人一个身着汉军装束,另一个身着鲜卑服饰,显然又是刻意乔装打扮,试图瞒天过海,且与自己也素不相识。
饶是祭彤兼资文武,此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静静的望着二人,等待着他们自明来意。
“请问,将军就是辽东太守祭彤吧!”郑异深施一礼。
“正是!敢问你是哪位?”祭彤问道。
“在下越骑司马郑异。”
“什么,你就是郑异!”祭彤怒吼一声,震耳欲聋。
他反应之剧烈,完全出乎郑异预料。
“不错,正是郑异。”郑异毫无惧色,一旁的关雎则被祭彤的狮吼吓得又一哆嗦。
祭肜上前又一把抓住郑异手腕,狠狠瞪着他,目中精光大盛,炽热灼人,五指一同发力,深深陷入郑异臂肉之中。
郑异紧咬牙关,一声不吭,额头渗出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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