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跋霜涉雪(2 / 2)
北匈奴出了一个新单于,名叫栾提东,本是原来的左贤王,他派使者来到阙廷呈递国书,声称其父栾提蒲奴单于已经归天,其弟右谷蠡王栾提北控制了龙庭,欲图谋不轨,而他作为左贤王,才是天下人所尽知的合法的单于储君,按照匈奴习制,他即将代替老单于栾提蒲奴与大汉送去和亲的关雎公主完婚,成为汉家的乘龙快婿,故此请求汉军出塞,助他稳住大位。
明帝立即把赵熹、宋均、邢馥、井然等人召至云台殿,等他们都把这封匈奴国书读完后,接着又将栾提东的使者叫了进来,接受问话。
赵熹问道:“匈奴单于栾提蒲奴何时归天的?”
那使臣道:“就在大汉关雎公主出塞前去和亲路上的时候。”
“那为何不见匈奴龙庭的国书,亦未邀请大汉遣派使臣前去参加左贤王栾提东继承单于大位的典礼?”赵熹又问道。
“那是因为右谷蠡王栾提北图谋篡位,封锁了老单于去世的消息。”
“那你们何以知道老单于去世之事?如今大汉的和亲使团何在?”新任司空宋均问道。
“左贤王栾提东亲提兵马前往五原城下迎接公主,并护送大汉和亲使团前往漠北的龙庭。却不料,右谷蠡王栾提北在中途埋伏下重兵,企图杀害左贤王,并劫持大汉使团。幸亏上天有眼,老单于在天之灵庇佑,让左贤王奋力保护公主冲出重围,并替代他与她完婚,实现同大汉的和亲。”
“如此说来,老单于逝世的消息,还只是你们的猜测,尚未得到证实,左贤王就迫不及待的在途中要迎娶公主,并且急匆匆前来通知大汉?”宋均质问道。
“要是老单于在世,怎会遣派军队中途截杀他的爱子、未来的储君?”那使臣道。
“大汉送亲的使臣,越骑司马郑异,现在何处?”井然问道。
“他与左贤王分头突围后,就下落不明。”
“那左贤王呢?他现在何处,为何不率军反攻龙庭,夺回大位?”邢馥问道。
“左贤王本来亲率两千精兵护送大汉使团前往龙庭,留下大军驻扎在五原城外。那狡诈的栾提北除了派军中途伏击他以外,同时还让人到左贤王留在五原城外的大军之中,假冒老单于的名义令他们听从栾提北的指挥调度,那里的大部分人都上当了!”
“于是,栾提东只得率领余下少部分人另立龙庭,迎娶公主,以便和亲后,借助大汉的力量帮他夺回失去的大位?”宋均问道。
“正是!你们大汉有个说法,叫做天命所归。现在我们的左贤王的处境与你们先帝当年完全一样。”
“贵使暂且退下,此事待朕与众卿商讨一下,再做答复。”明帝道,待匈奴使臣退出大殿后,又道:
“此事应当如何处置?众卿都说说自己的意见。”
“适才臣思索了一下,”邢馥道,“此时倒是一个兴我大汉、灭掉匈奴的天赐良机。”
“此话怎讲?”明帝问道。
“从匈奴使臣所言来看,栾提蒲奴确已过世,因而匈奴才因争夺大位而起内乱。在此次争位中,栾提东名正言顺,而实力不足;栾提北占据龙庭,却又名不正言不顺。大汉若出兵相助栾提东,既可弥补其实力不足,又能借机击溃栾提北,削弱匈奴的主要力量,同时还能名正言顺帮栾提东重夺大位,继而操控他号令整个匈奴。此外,眼前大汉有许多人把阙廷遣派关雎公主出塞和亲视为奇耻大辱,举国都在群情激奋之中,假如借此机会出塞反击,亦可顺势利导,化解众怒,岂不是两全其美?”
“臣以为此议不妥。”宋均道,“邢馥之言貌似有理,但只是一厢情愿,恐怕最终得到头来还是难免竹篮打水一场空。”
“卿且讲来。”明帝道。
“我大汉正在倾注全力修筑汴渠,乃是人所共知之事。此时若贸然介入匈奴内乱,胜则便罢,但倘若不胜,则必定引火烧身,吃鸡不成反赊把米,说不定还可能把整个大汉都赔了进去。此外,假如帮助栾提东出兵讨伐北庭的栾提北,岂不又多出了一个南匈奴?那现在南匈奴的栾提苏单于怎么办?他会作何感想?”
太尉赵熹忽道:“提起栾提苏,我今晨得到一惊天消息,尚未得到证实,正在犹豫是否此刻应当奏明陛下。”
明帝道:“但讲无妨!”
赵熹道:“据报,前几天南匈奴的骨都侯须卜水密谋杀害了栾提苏单于,投奔北匈奴去了。”
明帝一惊,道:“如此大事,卿何不早说?”
赵熹道:“臣闻讯后,当即问过那栾提东的使臣,他却丝毫不知此事。故此,尚不能确定真假,正在派人紧急核实中。”
明帝叹道:“尽快查明!若属实,朕当亲自遣使吊唁,并允许其弟栾提长即位。”
宋均道:“如此一来,那须卜水此去北匈奴无论投奔哪一方,栾提东也好,栾提北也罢,以及那个在西域坐山观虎斗的栾提西,都会把祸水引将过去,令其成为南匈奴眼中不共戴天的死敌。故此,臣以为当前的上策乃是静观其变,不宜轻举妄动。”
邢馥默然不语。
明帝道:“就依宋卿之见。且先派人去栾提东处代朕探望一下关雎公主,看看她是否一切安好?只是不知那郑异此时生死如何,为什么没有同关雎公主在一起,却选择独自突围,这真是令人费解!”
听完关雎公主断断续续的见闻,郑异有感于沂王的境遇,叹道:“原来他的经历如此曲折,难怪行为如此古怪无常,其智难测。未来如何,更是无法预料。”
关雎道:“此话怎讲?”
郑异道:“身为皇子,却在周围人的鄙视与欺辱中长大,长此以往,他自己都会鄙视自己,所以始终未将自己视为皇亲国戚之尊,反而习于逆来顺受;但物极必反,一旦他找回自己的尊严,则……”他欲言又止。
“怎么样?”关雎关切的问道。
“可能就会换成另外一个人!”郑异换了一种说法。
“虽然似懂非懂,但是那晚在淮王传舍,当他看到谢滴珠选择了淮王,突然暴怒狂躁,状若疯虎,确实像是换了一个人。至今想起,本宫尚心有余悸。”
“那谢滴珠为何突然选择了淮王?”郑异问道。
“是为了檀方。”
“又是檀方?”
“不错!檀方因为卷入蠡懿公主之案,被愤怒至极的陛下关入诏狱死牢。谢滴珠闻讯先去找沂王相救,但未能及时见到他;于是,又去找淮王,并接受了他的条件,即救下檀方后,要随他回淮国。唉,实际上,当时淮王去请求陛下宽恕檀方时,沂王与本宫还都在场,竟一同帮着求情。”
“公主在淮王传舍中见到谢滴珠,是檀方下狱后多久的事?”
“次日。前一日谢滴珠闻讯后便立刻去找了沂王与淮王两位皇兄。”关雎道。
“檀方下狱,乃是陛下亲自下的诏令。谢滴珠一个民女,如何会这么快就得知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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