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1 / 2)
那个她曾经以为无所不能,可以解救她于危难间的爸爸,眼角爬上了皱纹,鬓间多了些许银丝。
他挺拔如松的脊背塌下了许,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因为她说错一句话,就拿起棒子要打死她。
亲眼见到她在姑姑家累死累活地干活才换来一点点吃的,却无动于衷的爸爸。
他此刻只是一个爱女心切的老人,一个想要弥补自己过错带给女儿痛苦的老人。
这样的他,让黎芷媛觉得陌生,让她不敢靠近。可是,却莫名地叫她心里暖暖的。
他如今,真的是尘满面,鬓如霜。但和前世不同,还没有入土,让她感受到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苦。
她们就像是念经一样,整天在他耳旁念道:“都是你不对,都是你不对。你为什么把回城读大学的名额让给那个女的。你让给你姐姐的话,她就不会嫁给你姐夫那个乡里人。不嫁给你姐夫那个乡里人,她就不会整天拼死拼活地下地干活。不比鸡起得还早地不下地干活,她就不会把手和脸都弄得那么粗糙,整个人看上去老得那么快。你当时如果把名额让给你姐姐,她就会是个城里人。吃着公家饭,每天朝九晚五地上下班,住着有卫生间,有厨房的大房子。再找个城里人,以后一家子都是城里人。”
念得多了,黎芳鸿真心觉得姐姐汪小梅受过所有的苦都是自己造成的。乡里不再有公社了,搞成家庭承包联产制,他姐姐汪小梅没有及时跟上改革开放的春风,没有养猪养鸡来发家致富也都是他的错。他误了姐姐的一时,就该把自己老婆起早贪黑赚来的血汗钱白送给姐姐,还有把亲生女儿黎芷媛送给姐姐家当免费的烧火丫头。
甚至后来,他隐约从村人口里知道,他的姐夫和外甥对女儿做了什么非人的事。他也照旧只能在家里喝点闷酒,当面到处否认。
他一来是没人撑腰,他硬气不起来。二来是以他的思维来看,这种事不管真相如何,只要传扬出去就都是女儿吃亏。一个身子不干净的女人,哪有人上门提亲。
所以当日村支书家来给女儿说媒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一来是为了怕女儿嫁不出去,二来也是真心地为了女儿的幸福着想。
他不懂,为什么老爹会被他的这个决定活活气死,而他的女儿会拼了命地打他骂他,嘴里吼道:“你疯了,那个人他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大流氓。整天在家里游手好闲的,就只会靠着村支书的老爸穷耍威风,你怎么能答应把我嫁给他,你这不是害了我一辈子吗?”他从没听过那样绝望的声音,像是被推到了火坑里。让黎芳鸿的心好痛,痛到难以呼吸,痛到心里深处,一种名叫“父爱”的东西,似乎有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感觉,马上要破土而出,重新复苏。
真是奇怪,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没有对她好过半点,可她却总能记住他像是萤火一样给她的点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