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2 / 2)
三两步一回头,脚下生风。
逃出数几十米,并未见身后异样。
终缓步慢走,剧烈喘息。
“主子,没,跟上来。”绕是空芷平时轻功多好,带着昭娣也力不从心。
更何况面对扶绅翎这号人物,她心有余悸。
昭娣松了口气,一边同样喘着气,一边抬起手擦了擦额头,懊恼着,“是我大意了,下次提醒我,出门得换个男装。”
虽未被扶绅翎抓个正着,但约莫能查出是她。
这下可好,一不小心打草惊蛇了。
只能趁着吕太傅还未回府,得先去碰碰鸢箢,看她是否和那薄情郎一样,忘恩负义。
拐弯绕至太傅府后门,虚掩着,下人们刚运送蔬菜,摸黑间二人悄悄溜进。
“去前院找她太过打草惊蛇,空芷,你去喊她来。”
“是!”她一拱手便离开,走出几步顿住,又回来,英姿眉眼里,含着愧疚,“不行,我再不能离开你片刻。”
半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她大意离开,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虽昭娣平安无恙。
却,间接害死了金环。
见她眼里隐隐秋波暗泪,昭娣知道无论怎么说她都不会再去,看着一旁送菜的下人,灵光一闪,眸子燃起狡洁。
她独自隐没在黑暗中,空芷跳出墙外,仿佛从外来此,对着搬运蔬菜的下人拱手,好言道,“这位小哥,我是鸢箢的朋友,不知可否将此物,交给她。”
伸出手,银光闪闪的珠钗。
那下人正疑虑,空芷刚要发火怒喝,想到昭娣的吩咐,又敛下绝狠的眸子。
硬生生地谄笑起来,另一手慢悠悠掏出沉甸甸的银两,向空中抛了抛,似是对着下人掂量银两的重量,然后径直塞进他怀中,“小小心意,小哥,拿去喝酒。”
边说着将银两塞进他怀中后,对他拍了拍胸口。
所幸是个识相的主,他终于换了一副殷勤的笑容接过,摸了摸怀中沉甸甸的银两,让空芷帮他照看菜车,兴冲冲跑开了。
不出片刻,鸢箢果然捧着大肚,左顾右看随着下人前来。
见到昭娣,她喜极而涕,一手紧紧握上,温婉的声音清丽夹杂哭腔,“你还活着,真好,真好。”
那真切的关荣,顷刻打消了昭娣的疑虑,她微略放下心,“不亲自待你生下孩儿,我怎敢舍去。”
“可是如今老爷以为你已死,上月便投奔了扶绅翎,你该如何是好。”
昭娣小心扶她在走廊边坐下,“我今夜前来,只问你的态度。”
“自然是信你的,这腹中胎儿,府中恩宠,皆因你而得。”
倾城美颜勾勒诡秘笑意,抬头望向月明星空,“那我们,便联手做个局。”
低回头,鸢箢信任颌首。
刚回宫,连人影都看不清就被唰唰拽着手腕,一路上踉跄跌跌撞撞看花了眼,只听得身后空芷不断喊着,“哎,主子,哎,小心,哎先放手。”
这空芷如今还算劳甚子近身守卫,不会打飞这人吗。
那人终于停了下来,昭娣头晕眼花就地坐着,依稀看清眼前的衣摆,原是毕左,难为空芷只叫喊着不忍动手。
还没从方才昏昏沉的意识缓过神,扶苏半跪在她面前。
“这一日都跑哪去了,可知我们多焦急。”
重重拍击一下头部,越过扶苏还见到他身后的汪实初和,已移开目光看向别处的宁弘。
他身后,正是硕大的凤鸾宫匾额。
拉着扶苏胳膊起身,并拽着不断以他手拍击衣衫灰尘,无畏一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坐回院子石桌前,倒了杯茶,竟是热的,连着喝了几口,发觉周围沉寂,回身一瞧,他们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罢了,你们瞧,我尚无碍。”
“娣儿,下次出去,带上我。”扶苏收起折扇,见她口渴,又为她倒了杯茶,“你可知半年前,我见到一地血,有多心慌。”
接了茶,因这话,再喝不下去,脸色阴沉,“扶烟灵这半年,在这深宫内,可是依然安好无忧?”
目光只投向扶苏和宁弘之间那空隙的地面,不再敛去杀意,满腔的怒气,浑然升起。
“以钉刑,尚在死牢。”宁弘终于看向她,那是自皇陵一别后,第一次直视她。
昭娣回首,与他对视,半年前自己生死不明,他都没有杀了烟灵。
她心中,倒是一番好滋味了。
一伸手,宁弘取出玉牌,静静放在桌面,“你想怎么对她,尽管去。”
最后看一眼昭娣,二人瞳孔对视,他的眼眸无限痴恋涟漪,似不忍移开目光。
手握玉牌,冷冰冰的一如宁弘的手心,即将早春的二月,他仍盖着厚厚的披风。
昭娣从来没有见过,宁弘发病时的模样,或者说,她从未在意过,住在凤鸾宫的时日,偶有几次宁弘未归,她都未曾多想。
戎古庄时,宁弘在她面前发作过一次,那也是个寂静无边的深夜,他捂着心口,又不断扭抱自己,浑身发抖。
那俊美勾勒人心的眼眸紧闭,偶尔凌厉睁开又染上虚弱,在那时,他的眸子最似嫡仙,不夹杂一丝尘埃。
失了记忆的林中女,不懂他的病,只努力以自己小小的身躯搂抱。
仿若回到几年前,暴雨嶙峋黑夜的山洞,将昭娣搂入全身心的宁弘。
那是唯一一夜,不用任何药物只仅仅在昭娣怀中入睡的宁弘。
此后,心下更依赖她。
扶苏玉手摸了摸她眼角的疤痕,惊扰了思绪中的昭娣,将她拉出回忆。
她微一抖,“我的脸,怎么了。”
“娣儿,我好想念,在王府时的你。”
她是他的王妃,从前只懂得在他怀里躲避黑暗,也曾痴迷自己马车执手握箭救她那一幕。
昭娣说喜欢他身上那温润如玉的风度,常常依靠在满是鸢尾花香的怀中念叨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只是如今,她再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