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2 / 2)
她不再多语,陪她一起推着隆起的沙土山,当宁弘盖上的披风被黄土沙埋藏着只剩一角时,她猛然攥住,抽了出来。
一顿,捂着心口呕出血。
是毒性发作。
太子墓碑前,依旧高高的坟墓。
残阳已消逝,月上高头。
空芷掺扶着虚弱不已的昭娣离开,她紧抱着怀中的披风,在寒天里瑟瑟。
从皇陵回来后,慕枫当即被关进了大牢,正等候着发落。
这一夜,同样从皇陵回来的宁弘懒理闲事,在空荡寂寥的凤鸾宫院子前练剑,褪去金黄龙袍,一身松软纱幔傍身,胸口的衣领松软软垂落着,露出的玲珑线条已沾满汗珠。
硕大衣袖间伸出玉手,执着剑柄穿梭天地间,速度之快,只见的银光闪闪,伴随飘飞青色纱幔,少年冷眸多了一份少有的伤情。
月上高梢微渗深寒,长剑已孤零零插在青砖地缝隙间,只剑柄流苏不断摇摆。
院子一侧,有一处生长许久的树木,奈何枝叶枯尽,落叶归根,枝干冻上薄霜,宁弘无畏,正躺在那最粗壮的枝干间,一手枕着头。
脑后青丝于他脖颈覆盖胳膊垂下,他衣衫随意散漫,垂挂身下,摇曳飘于枝干间,着于烟白锦缎裤的一腿搭着,另一腿屈膝,同样雪白覆暗纹的银靴踩着枝干。
下巴滴答答沾满了酒水,宁弘神情迷离,狭长勾勒美目望着天上明月,一抬手,酒壶微倾泻,壶口流出清酒,划着长长倾泻的瀑布般,落入他口中。
毫不顾忌的动作,又洒了嘴角胸口一片酒水迹。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太医院内,汪实初和昭娣也未入睡。
他为昭娣诊脉检查着伤势,所幸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毒发,否则早有性命之忧。
汪实初里里外外张罗着药材,她却呆愣沉思。
片刻,他拿着熬好的汤药,递给她,却见她目光垂落地面。
“你怎么了?”
恍然回神,眼珠子四处看了看,掩盖着慌张神色,支吾道,“哦,没事。”
低下头见汪实初手中的汤药,一把接去,“这是我的药吗,给我吧。”
疑虑间让她接走了药碗,昭娣端起便喝。
“哎,烫。”
话刚出口,她已经烫的不慎打翻瓷碗,捂着躺着发麻的嘴唇不断轻咳。
汪实初轻拍她的背,递上丝帕,“你今晚是怎么了,自打从皇陵回来,一直魂不守舍,听闻君上也是如此,你们。。。”
以丝帕轻掩嘴角,目光敛下垂落地面,仍旧摇了摇头,“没什么师父,别管我了,先去看看那宫女尸体的线索吧,拖得久了,又会死伤大半。”
所幸熬的药还有剩余,空芷即刻端了来。
“那你先喝药,我再查查尸体。”
他擦了擦手清扫去地面的碎瓷片,扬起衣摆半蹲在尸体边,从药箱中取出各种物什,一一检查。
昭娣在一旁,呆呆的喝着药,心中若有所思,汪实初见了,也不再多语。
沉浸在检查尸体的过程中,汪实初并未发觉时间的流逝,片刻耳畔响起琴声,抬头回首。
角落边一把古旧的琴,沾满灰尘的琴弦正被昭娣抚弄,凄婉苍凉的弦声于指尖流出,她似找到了倾诉口,痴迷琴音中。
太医院位于宫殿中心部位,从而倾泻出的琴音遍布整个皇宫角落。
躺在树上的宁弘,坐于亭间喝茶的扶苏。
皆微微侧头面向琴音的方向,银辉月光尽数落满英姿,迷离的眼眸含着柔情,温润的瞳孔如水深情。
这一夜,皆无眠。
天边泛起一层薄金,昭娣才昏昏沉伏在琴案睡去,汪实初却是检查了一夜的尸体,最后他重新收拾起药箱的物什,将整理好的笔记,摇摇头,吹了吹墨水迹。
转身见昭娣沉睡,不忍打扰,抬头看着屋外,就撩起衣摆迈腿,独自出了太医院。
直到午后,昭娣才转醒,一起身,身后的披风落了地,拾起,却不见周围一人。
手拿着披风,一路沿着红墙,睡梦中依稀听汪实初说去了乱葬岗,沿路问了不少太监,才在比冷宫还要偏僻的地方找到了他。
“师父,你来这里作甚,让我好生一番找。”她叠起披风拍了拍,抱在怀中。
“你怎么来了,”见她来,汪实初急忙拉走她到一边,一张俊脸藏不住的担忧,“这里终归不是你这姑娘家来的地方。”
瞥了瞥他身后一堆腐烂发臭的尸体,轻掩了掩鼻子,略带嗔怪道,“我无处可去,自然是跟着你,师父办案怎么能不带着徒弟呢?”
她狡洁一笑,灵动的眼眸映在汪实初瞳孔中,他眼眸小心翼翼间,试探道,“看来,你是没事了?”
“何来有事之说,”甩开掩鼻的手拍了拍,背对着他走了几步,“你的徒弟上天入地无所不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那满脸的无畏,只一瞬闪过愁情。
“你若这般想,也是极好,这里查完了,这样,随我走一趟。”
说罢汪实初越过她往前走去,昭娣只好一路小跑跟上,“师父,可曾查到什么线索了?确定,没有遗漏?”
他只侧头瞥了瞥,摇头轻笑。
御书房内,宁弘一身金黄龙袍,气宇轩昂于纸上挥狼毫,见他们来,也未抬头。
昭娣紧紧在汪实初身后,未发一言,她有些后悔这般大刺刺跟来,早知要见宁弘,还不如继续装睡去。
“君上,这些宫女的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一进门,汪实初行了个礼数,便开门见山,“尸体冰冷许久,她们每个人早已心衰,换句话说,便是,活死人。”
亦如行尸走肉,没有呼吸心跳。
“可,留下活口。”
宁弘玉手依旧在案间纸上写着,神情举止仍旧淡淡然。
“独留御前女官,所以臣这才来求见皇上,恐怕那是最重要的线索了。”
执着毛笔收回手,目光审视着字句,“她在宫女住处,扶苏也在那监视。”
“那臣。。。”汪实初刚行礼,却被昭娣打断。
“我去吧,不用劳烦师父,你在这跟阿宁。。。”一瞬间的脱口而出,她纤手置于唇间顿了顿,又道,“跟皇上继续说案情便是。”
尴尬间昭娣匆匆忙离开,宁弘始终未抬头看一眼,只是低垂的眼眸余光,捕捉着那一抹青衫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