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合(1 / 2)
罗沁等了许久,才等来人开门。
一张挂着明显黑眼圈的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后,这个男人罗沁不认识。显然对方也不认识她,他小心地看了几眼轮椅,似乎觉得自己这样不太礼貌,开口问道:“你找谁?”
“请问,这里是文沫家吗?”罗沁再三确认楼层的正确与否,她以前从来没有到过文沫家。
听到罗沁提起文沫的名字,男人脸上有一瞬间的抽搐,然后慢慢浮起一种吃下个苍蝇般的厌恶,有些不耐烦地放罗沁进门。
笨重的轮椅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罗沁好不容易控制住方向进了屋,身后已经迫不及待传来关门声。
男人快步向右手边的卧室走去,虽然门开着,他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文主任,有人来看你了。”不等对方回答,他便转身离开。
罗沁皱了皱眉头。这个男人真的是来照顾人的吗?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男人迅速离开的原因:房中的文沫显然听到男人说话的声音,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将衣服、枕头、书以及一切她手边能够到的东西扔向刚才男人站的地方,像极了受伤被困的猛兽。
罗沁的心里一阵阵抽痛。以前的文沫有多么自信而优秀,现在就有多么敏感而狼狈。想想过去一年时间,她一无所踪,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放弃寻找她了,罗沁想象不出来,如果不是她一直坚持着活了下来,坚持着不放弃,想方设法逃了出来,今天的她是否还能活着。
肉体上的伤痛总是愈合的一天,精神上的创伤却似附骨之蛆,如影随形。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梦魇时不时浮出水面,在你最脆弱的时候,随时扑上来咬一口。
李响岳找上罗沁的时候,罗沁刚刚从自己的梦魇中惊醒过来,虽然每天夜里,她的耳畔仍然回荡着巨大的爆炸声,她仍然会睡到半夜时感觉自己被压在巨石下无法动弹,但她至少找回了自己。失去战友,失去双腿,失去工作这一系列的打击都没能让她一蹶不振,心里再苦,也要面带笑容地生活下去。想想那些已经死去的同行们,你足够幸运了——她总是如此告诫自己,她还活着,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所以在看清李响岳眼中沉痛的悲伤、听到他希望自己能来劝劝文沫时,罗沁立刻就答应了。她希望惺惺相昔的两人,在历经磨难后,还能继续骄傲地活着!
可是罗沁在看到文沫的那一瞬间,便后悔了自己鲁莽的决定。
凌乱的头发,苍白瘦弱的脸,骨节分明的手,干净却并不合体的衣服,如野猫般蹲坐在墙角,亢奋、呼吸急促、眼睛死死盯着罗沁,眼神中除了紧张还有惧怕,这哪里像个正常人类?分明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文沫,是我,罗沁,我来看你了。”罗沁拼命压抑住想哭的冲动,努力扬起灿烂的笑容,就好像她们很久不见似的,中规中矩地打着招呼。
不能同情,不要同情。文沫与罗沁本质上是一种人,即使落魄到要死,也绝对不希望得到别人的同情!
“咱们有一年多没见了吧?你瘦了许多,这可不行,你是警察,没有好的身体还怎么出去破案抓嫌疑犯?”罗沁态度随意地聊着,看文沫没有什么激烈反应,她一边推着轮椅往卧室里走,一边捡起满地散落的物品堆放在轮椅上:“你看你屋乱得,跟狗窝有一拼了。我以为我最不女人,没想到你比我还女汉子。也是,干咱们这行的女人,要真太女人了也干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