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故事】 无心圣女(三)(2 / 2)
他明白了,是啊,她是最聪明的,最好的,她怎么能不明白呢?
“噩梦之森不足以保护圣域吗?”
“噩梦之森只是一层温柔的雾气,试图在思想中将人们引出圣域的方向。可是今天散兵游勇的军队、残酷野蛮的十支胡人骑兵逼近了城下,只要他们发动冲锋,圣域就再也没有反抗之力——
而我,而我……我有罪。”那双TREEs给我的,隐形的手铐和脚镣,终于在此时显形。
“因为我还是人类时杀害了同类,虽然不完全是自愿。可我在自己和他人之间,为了保全自己而剥夺了无辜人的生命。所以,当我成为翔士,我不被允许杀人。
当我再次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而去杀伤他人之时,我的力量就会消失。”
当翔士进入永生,他的躯体不再受斧钺刀镬与疾病衰老的威胁;他是孤独地行走在时间中,与众生告别的孤独的灵魂。他不能拜玛门之神,他不拥有人类社会的财产;他不能拜权力之神,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福祉杀人。”
“……师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自己,那个女孩的身体,然后摸了摸她的脸。
我知道,他在和她告别了。
绝对不可能突破的结界,绝对不可能突破的防线。当宙斯得到了闪电,圣域从此是奥林匹斯山,是众神的领地。
噩梦之森的外缘线突然亮起一圈刺目的树枝状闪电,将所有试图进攻劫掠的贼兵炸成焦黑色。他们的尸体还保持着进攻的姿态,像是一瞬间顶格又被腊制熏染的某种动物的干。这些深色的人干篱笆似的交叉着,形成了圣域外缘线的物理实体。
“邪了门了!”我听见一些声音。
我听到一阵轰轰的巨响,从大地的深处传出。以那里为界限,圣域的土山开始升高!
从此以后,圣域就是真正的山上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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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之后。
隔河相对,洛均望着对岸乌压压的天魔教徒,他们被朔风吹动,脸上、睫毛上和马的鬃毛上都结了厚厚的白霜。
他们眼中流露出对于白剑的渴望,跃跃欲试,又畏惧于白无常的灵力而不敢上前。
“白先生,为什么不封冻黄河之水,一举北上,扫平瀚海?”
白无常此时还是萧渐明的身躯,瘦弱而纤薄,惟有手中刚刚获得的白剑,残余着透露出他是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一人利维坦实力。
“罢了。”他苍白的嘴唇轻轻开阖,“我答应过师姐,绝对不会将剑尖指向她。”
“为什么,即使她做得不对?”
“我拥有她的秘密,她也拥有我的。就让这不冻的黄河成为天堑壕沟,暂时挡住吐蕃叛军和天摩教众。圣域的树姬应该有办法,阻止噩梦之森的异变。”他轻轻地说,同时举起白剑,落语成咒,言灵必应,他说:“今年的黄河,将不会封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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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对峙,他的眼中骤然变色。
洛均脸上的表情因为恐惧和震惊而凝冻住了:“白先生,师父,救我!”
那是阿波罗般的身躯,大理石一样美丽而强健,身材高大,但是他有一张雕塑一样过于精微的脸。洛均有点疑惑地看着眼前这高大的杀手、天魔教主的傀儡、侍从,记忆中仿佛在哪里见过他。
在无厚度之泉的底部,当水落下,露出被黄黑色封条蒙住眼睛的那个人,叫他拜师的那个人。
“白先生,那是你,那是你本来的身体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在天魔教主的手中!?”
“洛均,用我教你的一切,毁掉它。”萧渐明的身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开口了。
洛均的剑被那雕塑似的人偶打落,渐渐落了下风,最后被他控制住,勒得开始咳嗽起来,“咳咳,不,可那是你,可那是你啊!”
“当灵魂不在其中,就只不过是一具可以通过噩梦之森遥控的人偶罢了。只是还是一样强大。用白剑。”萧渐明身躯的白无常毫无犹疑地将剑掷给洛均。
白剑集中着白无常的灵力和剑气,锐不可当。洛均接过剑,反手刺中了那人偶。
那人偶的行动被这一剑缓慢了下来,仿佛提线不灵了。
灵力的伤口从萧渐明的身躯上出现,那里,灵力像血雾一样喷出,像银色的血流一样缓缓滴下。
“你会死吗?”洛均的眼睛和灵魂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开始被泪水充盈,“先生,你早就知道是这种结局吗?”
“我不是答应过你,会把他的身体还给你吗?做你该做的事,快点——我怎么教你的,刺他额头的山川之间,封山出川,言灵之眼!”
上山下川,中间写着一个白字。
一剑!
那个英俊雕塑一样的男子,突然失去了颜色——像是突然变成了一具透明的,冰雪做的等人大雕塑。
“不,不!我不会把他让给你们,我不会让他被你们弄坏!”
坐在十鬼抬着的座上的天魔教主突然失态,她疯狂地冲下来,脸上的面具落地,露出一张女孩的脸,那女孩的年轻和甜美,让她和“天魔教主”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格格不入,让洛均都生出一瞬的同情怜惜之意,可是他软弱诗意的思想随之就被残酷的现实打断了。
他必须抉择。
“把他推到黄河里去,让河成为他的归宿!不可以让灵州和河东的将士白白死伤,洛均,完成你该做的事。”随着灵力的流逝,白无常已经驱动萧渐明的身体已渐渐变得困难,就像他刚刚附身时,困难、艰涩。但还好白剑还在,他用白剑的灵力驱动嘴唇,告诉洛均解决的方法。
这也意味着他自身的消亡。
“四公子!”胡血儿十八骑已经伤亡过半,立汗,这个要强的女孩儿,她已经不在了;剩余的七人仍然忠心耿耿地跟随着洛均,也许是为了共同的仇恨,也许是看到那个多愁善感的柔弱公子终于成长成能够征战沙场的大唐男儿。
洛均听见很多人的声音,也许是灵州和河东将士的嘶吼,也许是北风的声音,也许是胡血儿十八骑的呐喊。
他必须做到。
俄狄浦斯王,一个男孩要成长为男人,他必须亲手打碎他心里的那个父亲、那个完全的倚靠,以后危难之际,不会有人驾着风、水和闪电再来拯救他于水火,那个全知全能百战惟胜的白无常,那绝对强大绝对安全的白无常,那个曾让他恨到切齿的师父,要离他而去了,少年时代奇迹的时间结束了。
他只有自己的双肩去扛起自己的命运了。
他抬头认真地看了看那雕像的脸,记住他,把那个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面的师父刻在心里。然后——用尽全力,将那雕塑般高大而美的人偶,一步步,推下怒吼的黄河!
还差一步!
浮冰卷着巨石原木,溅起万丈高的浪花,被滔滔的黄河碰碎!
“不——我不会把他让给你们的,绝不!!!”天魔教主突然疯狂地冲向那个人偶,抱着那个人偶冰冷的手臂。
“我绝不会让其他人得知她的秘密。——那是我的,那是我的,那只属于我的!”上官兰棹抱着他,跳下了滔滔的黄河!
怒浪吞没了他们!
洛均嘴唇颤抖着瘫坐在岸边,望着他们的身影像一片树叶被黄水瞬间吞没。
他的眼神无助得搜索着,最后只能看向萧渐明的白无常。
“师姐。”他轻轻地说。
白无常用萧渐明的身躯,美目此时只流露出无限怅惘,他随着那浪只至天边,直到黄河消失在天际的尽头,再也看不见。
“洛均,此役之后,噩梦之森就会回归平静。你以后,到圣域去,沉舸就是你成为白童生的见证,就是你进入圣域的凭证。到那里,医官们会帮助你恢复萧渐明的身体和健康。”
“那,你怎么办?”洛均的嘴唇突然不受自己控制地颤抖起来,分离的预感来临了。
“师姐走了,我也该走了。——我把他还给你。”
风、雪和水剧烈地旋转,冥冥带走了他。
“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