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十二章 (上)(1 / 1)
诀别弥留之际
弥望大棚里的绿色植物,太能给人错觉了。这种错觉投射在自己身上,仿佛我就是一个艺术家。那种不真实的存在或者感觉,经过错觉的分离组合,是会猛然变成真的的。不过这种真实是建立在心境上的,所以只能是艺术的真实。我收集错觉下的真实碎片,尽随人愿地变成真实的东西。也就是说错觉让我生产真实的意境,我也就只能是一个艺术家。艺术家的真实就是让现象与技巧的完美结合起来,才能唱响现实的真善美,才会在黄瓜棚里结出鲜嫩的黄瓜。
留神每一片完美的黄瓜藤叶,却没能感觉出叶面器官释放的氧气,那这叶子还能有真实的错觉吗?我不知道,所以我伸出手去感受一下:叶子到像是真叶子,只是这生命的气流到哪里去了呢?其实真正让我震撼的是,这真实的瓜藤结出不真实的果子。其实也不是果子,是硬盘嫁接在瓜藤端口,或者说是瓜藤被错觉在硬盘里。我一点也还没搞明白,就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瓜藤深处的叹息。这声轻微的叹息充满了浓浓的弥留情结,这是谁要和谁在诀别?诀别后的叹息是永恒的,没人憾动得了。
诀别是因为想弥留,还是因为要弥留而诀别,实在搞不清楚,绕得让人头痛,就像孪生兄弟孪生姐妹分不清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一样,头痛!遇上头痛的事,我最好是别去想它,可它继续在叹息!这一声叹息是勾魂的哭丧棒,是诱人忧伤迷魂香,是撩人情绪的回望镜,是……是一个错觉!仅仅是声音给我的一个错觉,好让我成为声音界的艺术大师。唉,说那么多,却全是废话!走过去看看不就好了,搞清楚是谁或者什么东西或者哪种虚拟的程序不就完了,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别过头来在大棚里寻找,疏密有序的瓜藤枝叶之间,看不真切里面有什么东西,我只好深入下去。在一个瓜行株距的尽头,好像有一段混泥土路面,路面尽头是一扇门窗之类的东西。在路面与门窗之间放着的,应该是一张旋转椅。椅子背对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只好接着往椅子靠近,我已经能感觉到了椅子轻微的颤动。我想那声叹息是那椅子轻轻颤动出来的吧,如果单纯从真实的角度来讲,应该就是这样。对于此刻正在猎奇的我来说,仅仅拥有这样的真实,那还是远远不够的。
是什么,一定会有一个结果。我伸手去摸那椅子,看看椅子是不是真的,进而可以断定那声叹息是不是真的。我摸到了椅子,椅子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那么那声叹息也是千真万确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千真万确的东西发出的那声叹息,我又只好探过头去看那椅子上的真实的存在。唉呀,是一个通体雪白的护士!护士不去值班室值班或者逃跑(警铃仍在大作),坐在这唉声叹气干什么?我把我自己的身体全都移动到椅子前面,仔细查看那护士真实的程度。
对于我来说,真实已经变得有点神经质了,把握不好真实的程度,我就只好用手去摸。在这里,我又变成了瞎子摸象里的瞎子了,虽不是那六瞎之一,却也是名付其实的瞎子。我用手摸了摸她的纯白衣服,这是真实的!我用手轻轻拨了拨她萎缩在一堆的身体,这也是真实的,只是没有任何反应。我继而用手探了探她的气息,这更是真实的,只是气若游丝,或者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她的生死早已悬在一念之间,只是好像有什么心愿未了,撑着最后一口气在等待!
孪生的诀别弥留原来就是这样诞生的,我被真实得说不出话来。我最后用手取下她戴在白白的脸上那只纯白的口罩,发现她竟然就是我卧底进来的那个护士!这更是真实得让我大吃一惊!我赶紧给她推宫过血运气扩大心脏血压差,终于听到她嘤嘤哼出声来。继而连连给铁蛋发信号报警呼叫救护车,她瘫软在我怀里示意,不用了!我终于等到你来了,我也就可以毫无遗憾地走了!我可不希望她把这种令人窒息的真实留给我一个人,因为我不需要也承受不起。
生命是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放弃的,我不断地给她输气施压,让她的心脏保持最微弱的跳动,直到警车救护车一齐到来。我给她戴上氧气面罩,护着她上了救护车,直接往急救室冲去。她回光返照般清醒了过来,自己取下面罩,淡淡地笑着说,“能见你最后一面,真好!我真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现在见到你了,我也就了无牵挂,只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他需要这样的机会,你会给他的,他是个好人!我有你要的东西,都留在控制台了,你能找到!”
兄弟姐妹,真想念和他(她)们在一起的日子!不过,来不及了,好日子终归是带不走的!“唉,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真想,真的!你真好看!真的,不过,我得走了,走了……”她用手摸了摸我的脸就渐渐不动了,最糟糕的是,一切又变得一点也不真实了!连我的眼泪都毫无真实可言地飞流横纵,我紧紧搂着慢慢冰冷得毫不靠谱的躯体痛哭!这个我认识不到半天,就为了我深入魔窟探听情报,现在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我连她的名字都没来得及知道,怎样就能这样让她死了呢?
弟兄就这样诀别?孪生的弥留是太想弥留,但没能留得下来,就只能诀别,孪生的兄弟姐妹就这样分离?不可能,这太不真实了!不真实得我忘了我是怎么离开的,不真实地连连给师弟下令,“查,往死里查,也要查出是谁害了这个可爱的护士,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残暴的鬼东西挖出来!”我毫无真实可言地从新回到那个长漫漫的瓜棚,踹开那扇古怪的门。我在一间堆满似电脑非电脑的房间里,翻箱倒柜到处寻找那护士留下的,不知道那里面到底应该是真实还是不应该是真实的东西!
姐妹的日子令人怀念,是说明姐妹已经分离,姐妹情是不是还真实地存在,这是那个不知名的护士想问的,也是我想知道的。问题是我不知道刚才那一切是不是真实的,几乎让我无从下手。我拉出一些线头,连续上终端,让铁蛋帮我找,真实不真实全由他去判断。反正我现在是搞不清楚了,我就只好来搞搞破坏。我想,这一点应该是真实的,因为我最善长干这个!我先扯掉那些硬盘似的东西,藤条里哧哧直冒烟气!这个肯定不真实,不要!我再推翻那些黄瓜藤,藤条断裂后哔哩啪啦直冒火,肯定不真实,不要!最后我把支撑大棚的柱脚砍断,轰然爆炸的声音不真实,不要!
妹妹的东西在哪呢,我回到监控室,在档案文件夹里一件一件地翻找,除了文件夹还是文件夹,什么真实的东西都没什,气得我搬起椅子一通乱砸,真希望我能砸出点真实的东西来,不过,我很失望,没有!
范围太大还是太小,让人感觉不到真实的味道,仅仅因为错觉在捣鬼?我扶正一个倒着的椅子坐下来,一个丑丑的又是倩倩的公仔从头顶吊下来砸着我的头:这下应该是真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