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凉夜(1 / 2)
可高冶没有甩开杨忻拉着他袖子的手,而是应和着说:“是不错。”
“那咱们去看看今年哪家的灯笼能夺得‘灯状元’罢!”杨忻看着高冶,眼睛里是忽闪忽闪的光。
高冶拗不过她,只好被她拉着往前挤。
高冶看着杨忻的后脑勺,有些出神。
虽说他前些日子已经晓得从前交游的殷八郎君乃是个正正经经的女娇娥,可看她穿女装,这还是头一回。
或许是因为常年在别庄休养,杨忻的肤色比那些日日妆点自己的贵女们还要白上一些,身量看起来也比贵女们要柔弱一些。
她今日穿了件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下头是同色的百蝶裙,外头搭了件银狐披风,头上的喜鹊登梅簪在灯火中很有些熠熠生辉之感。
这一身搭配着,让杨忻看上去很有些遗世独立的清新之感。
但她这个人本也不是什么清傲的姑娘,身量柔弱并不代表她人也柔弱。
她拉着他叽叽喳喳的,就像她簪子上的那只喜鹊成了精似的,一点儿不像会穿这么清丽裙子的人。
她拉着他一路挤到人群最前面,兴奋地像是见了什么西洋景。
而当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些个斗灯的灯笼时,杨忻的心思却没放在这个上。
虽说是她非得拉着高冶过来,可她根本就不是为了来看灯笼。
她是为了和他呆在一块儿。
杨忻偷偷看了高冶一眼,发现他正仔细地看着那灯笼呢。
很好,没注意到自己,杨忻在心里偷偷想道。
杨忻的手悄悄松开了高冶的袖子,又偷偷摸向了高冶的手。
终于,她牵到了高冶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干燥,不像她的手那么小,而且都被汗浸湿了。
她也不敢直接握住高冶的整只手,生怕专心看灯笼的高冶发现自己“轻薄”他,所以她只敢悄悄握住高冶的小半个掌心。
她是欢喜他的,握住高冶手的那一刻,杨忻无比肯定这一点。
而高冶一直在看着斗灯,似乎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的。
前头斗灯的结果出来了,今年的“灯状元”竟然仍旧是承和灯笼铺。
承和灯笼铺自从在前年的斗灯会上夺得过一次“灯状元”后,连续三年,这“斗灯会”上的“灯状元”都是出自于承和灯笼铺。
高冶看了看那灯笼,便想问杨忻她有没有在承和灯笼铺中看好什么灯笼,若是有看好的,便买下来。
高冶直接忽略了那个“灯状元”,因为他自己也晓得,自己是没法子给杨忻赢什么“灯状元”的。
他刚想问杨忻的时候,却发现杨忻握着他的手。
他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高冶,我,我很欢喜你,我想问问你,你……欢喜不欢喜我呀?”
杨忻的眼,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高冶,里头满是对高冶的欢喜。
周围人很多,声音也很嘈杂,杨忻的声音并不大。
但高冶却将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杨忻的每一个字都震得他耳朵有些发疼。
高冶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到底,欢喜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欢喜哪一点,但我就是欢喜你,你的什么我都欢喜!”
杨忻仍旧是那样看着高冶,带着点无畏的意思,似乎就算高冶今日不答应,她也会一直来找高冶,直到他答应为止。
高冶轻轻拨开了杨忻拉着他的手,郑重地对杨忻道:“抱歉。”
杨忻似乎是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她也没指望着高冶能立刻就答应她。
但真的在这样一个时候被拒绝了,她心里还是会难过的。
她觉得气氛什么的都到了,毕竟上元节是彼此有意的青年男女都会相会的日子,而且没意都有可能有意。
所以她本觉得这个时机很好。
她约高冶,虽说有点波折,但他还是出来与她一道过上元了啊。
可是他还是拒绝了她,这叫杨忻心里头如同浸了黄连,苦涩的很。
因着身子不好,杨忻从小就是家里头的宝,所有人都宠爱着她,她除了身子骨上的痛,从未吃过半点苦。
她现在或许是要开始吃苦了。
杨忻的眼里很快就有了氤氲的水汽,但她素来不是会示弱的人。
或许是因为身子骨本就比常人要弱,她的心性倒是比常人要坚定许多。
杨忻低下头,不叫高冶看清楚自己的神色:“我晓得了,我先走了。”
而后,她头也不回地便挤过了重重人群,很快就再也看不见了。
高冶站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是不能和杨忻有什么未来的,所以他不能对杨忻有任何许诺。
他是先帝的遗腹子,是最正统的先帝血脉,当今圣人一直对他有所猜忌,这就注定了他的王妃绝不可能是出自世家大族的女郎。
杨忻不仅是世家大族的女郎,更是出自于弘农杨氏这样的大族,所以他绝不可能娶她。
娶她,就意味着圣人对他的猜忌会更多,也意味着她从此就要跟着他过那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
他不能让那样活泼灵动的她过这样的日子。
而且燕王娶了朱家表妹之后,大家都以为连母妃和自己都要做燕王党了,可这个时候他就更要与杨家拉开距离了。
他与现在的杨家走得近,那是引火烧身。什么都不做,才是最正确的方法。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想,他与杨忻都绝无半点可能。
高冶站在原地没有动,却被争抢那“灯状元”的人流裹挟着往前走。
他被一路往灯笼铺中挤,被迫排在了队里。
一边的郎君看他愣愣的,便道:“这位兄台莫不是惹了家中娘子生气?”
高冶听了这话,抿了抿嘴不说话。
“我方才都瞧见了的,虽然没听清楚你们在说什么,但你家娘子是抹着眼泪走的!”那郎君身边的女郎也道。
高冶这才道:“她……哭了?”
那女郎听高冶这么说,更是有些义愤填膺:“那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