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秋日（2 / 2）

盛家是九月十九办的红事，谢家却要在九月二十再办一场白事。

因为李氏去世了。

九月二十，都到了中午，李氏也没有出房门。婢女喜莲觉得奇怪，想推门进去又害怕真吵了老夫人，到时候老夫人发火，便将这事上报给了谢育。

当谢育到了母亲寝居后，却发现母亲怎么叫都叫不醒。他伸出手探了探母亲的脉搏，才发现母亲的脉博已经停了，手臂也有些硬了。

谢育立刻就僵在了当场。

自从谢胥被赐死之后，李氏就是谢育在这世上除了谢宜之外唯一的亲人了，所以谢育每日都尽心侍奉这位嫡母。

不仅仅是因为当初他答应了妹妹谢胥要好好照顾李氏，也是因为现下只有李氏与他相依为命了。谢宜虽然也和他有血脉关系，可谢宜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啊。

谢胥走后，李氏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气神儿，也不怎么像之前那样，没事儿就出去惹祸了。

毕竟女儿都没了，她又哪里有力气做什么别的呢？

对于女儿的死，李氏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帮着她害萧明漪和那个孩子，女儿的罪就不会那么重，也就不会被皇帝赐死了。

如果她平日里对萧明漪好点，那么最后萧明漪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都说不定会饶恕阿胥，阿胥也就不一定会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了。

李氏每日都在后悔，可是后悔并没有什么用处。

即使谢育想要多陪陪这位嫡母，他现在的职位又很是低下。地位低就罢了，干的活儿又多，他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因为个人私事还能请一请假来陪陪母亲。

而且谢宜还小，没人照顾，谢育每日回来之后还要分出时间去照顾谢宜，陪着李氏的时间自然就更少了。

理论上来说，李氏是有时间来照顾谢宜的，而且这是谢胥唯一的孩子，还是李氏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正的有着血脉关系的孩子，她应当会很愿意照顾这个孩子的。

可是李氏觉得这孩子还没被生下来的时候就克死了她的父亲，生下来当晚，萧明漪就醒过来了，也正是因此，在她诞生后几天，她的母亲也就被她克死了。

李氏没读过什么书，对这种迷信却信的很，所以她在家中看都不看谢宜一眼，甚至为此，再也不踏足谢育那边的院子。

唯一陪在李氏身边的，就只有李婵儿了。

李婵儿似乎是被那日谢胥的事情给吓到了，这些时日一直安安分分的，也有在好好照顾极度伤心的李氏。谢育一开始是不怎么放心的，但随着时间变化，他也有些相信李婵儿了。

毕竟李婵儿看起来就是被吓傻了，看起来也像是不敢多做什么手脚的样子。

谢育因着平日里事务繁杂，在觉得李婵儿靠谱了之后，便没有太管这件事。

谁曾料，李氏竟在这个晚上无声无息地就没了呢？

谢育因着从前对李婵儿的印象，在这个时候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李婵儿。可是喜莲却说，婵儿小姐从昨日就出门去与鲁家小姐叙旧去了，晚间也传了消息说不回来的。

谢育问过守门的谢宝，谢宝也说，李婵儿自从昨日中午出了门，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李婵儿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闺中女子，即使她心眼儿多些，心肠坏些，她也绝不可能飞檐走壁，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偷回到谢家，所以昨天晚上李氏的死，应当不是她做的。

而谢育昨晚还和李氏一起用的膳，李氏只有可能是昨天晚上出的事。

这样一来，即使谢育觉得李婵儿可能做了些什么，她的嫌疑也被完全洗清了。

因为觉得李氏在这个时候死的蹊跷，所以谢育一开始并没有考虑李氏是自然死亡的可能。

可是谢育肉眼可观的是，李氏身上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伤口，他必须要弄清楚的母亲的死因。

所以谢育立刻就请来了建康城有名的杜仵作。

杜仵作查了半天，李氏身上是没有伤痕的，观其神态和症状，也没有被下了什么烈性毒的痕迹。这李夫人是在睡梦当中离世的，容色安详，没有遭受过什么痛苦，所以从这些线索来看，杜仵作觉得，李氏应该是自然死亡。

杜仵作当然什么都查不出来。

当初那神秘男子给李婵儿的毒药，叫做“七日醉”，接连饮用七日便会让人在睡梦当中死去，无知无觉。

而这“七日醉”本不叫这个名字，它原来的名字叫“安宁乡”，这是古人传下的一个安睡方，本是助人睡眠而非用来害人的。

可什么东西用多了都不好，后来有人发现这“安宁乡”若是服用一日两日的确可以助人睡眠，可万一接连服用多日，人就会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丢了性命。

古人发现这事儿之后，哪里还敢用这“安宁乡”来助眠？久而久之，这“安宁乡”也就被弃置不用了。

之后有一心钻研这“安宁乡”的毒师经过多年研究，确定了配方，研制出了一种在七日之内就可以让人在睡梦中丢了性命的毒，这也就是那神秘男子给李婵儿的“七日醉”。

李婵儿只需要连续七天在给李氏的安神汤当中加入这“七日醉”，李氏就必定会丧命，而李婵儿所要做的，是要保证李氏死去时，自己不在谢家，这样一来，谁都没办法怀疑到自己头上。

所以李婵儿从那神秘男子给她药的第一天开始，就开始接手给李氏做安神汤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