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三生三世:血债(1 / 2)
“启程,钧羡侄儿,你要去哪?”万俟元倒还没听说这一折。赵钧羡道:“啊,一个朋友中了柳沉沧的暗算,要前去岭南找寻一位名医。我受慕容海老前辈之托,先行赶过去,好抓紧些时间。”
万俟元敛衽道:“应该的,应该的。”随即叹了口气:“慕容前辈的名望和为人,我也是敬仰的。只可惜先师方广真人囿于地域之别,拒收了慕容前辈带来的岭南万民血书,没有出手惩奸除恶,这才将慕容前辈逼上了少林。及至今日,衡山归海虽然只有一山之隔,却形同陌路,真是惭愧。惭愧啊。”
赵钧羡心道:“怪不得岳将军不让我请慕容前辈过来,居然还有这种陈年恩怨。”转而想到自己和慕容海初次见面时,他似乎就对自己不大客气,原来是有这样一番缘故。想来慕容海因为衡山老掌门的拒绝,连带着对整个五岳剑派都没什么好印象。
岳飞道:“万俟掌门敢于承认先师当年所犯之错,是为大义。”万俟元摆摆手道:“折煞折煞,还是先谈正事罢。钧羡侄儿,令尊可是向来不出山门的,连当年的唐刀大会,嵩山都不曾参加,怎么你竟会和血鹰帮扯上什么恩怨吗?”
“我……”赵钧羡噎了一下,他和血鹰帮其实算不上有什么交集,只有四年前年轻气盛,误入了围剿女真平民的计划之中,不但不是恩怨,简直还是合作,确实难以启齿,便道:“侄儿所知不多,还请万俟叔叔先说吧。”
岳飞瞥了赵钧羡一眼,万俟元却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便道:“唉,也都是些陈年旧事了,说起来当真算我衡山派一耻。多年来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连怀远大哥也不知道。但既然是岳将军问起,事关家国大义,却不得不提了。”说着,将一只藏在袖中的左手伸出来,露出那一截断指:“我这根手指,便是因为血鹰帮的缘故砍去的。”
这一下,连赵钧羡也是吃了一惊,腾然站起来道:“怎么会?这根手指不是……”
“啊,是唐刀大会之后,因恶人侵袭所致,不过不是归山派,而是血鹰帮。”
万俟元一掌重重拍在腿上,“那是十三年前了,也就是唐刀大会之前的两年,我新任衡山掌门。有三个年轻人从岳麓一直跪拜到回雁峰,衣衫破烂,手里却捧着一把好剑,名曰纯钧,与岳将军的湛卢一样,都是春秋时欧冶子所铸。
他们自称是三兄妹,从岭南来的,父母都死于饥荒,走投无路之下,愿意将祖传宝剑送给我,请我收他们作弟子。”
万俟元苦笑道:“钧羡,你可知这三人叫什么名字?”赵钧羡茫然地摇摇头。万俟元道:“他们叫做叶斡、吕心、燕常。”
赵钧羡一愣,失声道:“他们三个,不是血鹰帮的——”万俟元道:“没错,那时他们还都寂寂无名,不是臭名昭着的血鹰帮三堂堂主。原本按照衡山派规矩,是不能收这样来路不明的弟子的,可我这双眼睛,看见那纯钧剑就走不动道,鬼迷心窍,居然答应了。”
说到这里,万俟元低下头,连连叹气,脸上满是悔恨之色。岳飞宽道:“万俟掌门是扶危济困,以补先师之过,乃真正的侠义之心,不过是小人太过奸诈,谁又能提防得住呢?”
“岳将军这样说,也忒抬举老道啦。”万俟元摇摇头,继续道,“我本想随便收他们做个杂役仆从,可没想到这三人都天赋异禀,资质极佳,在演武场边扫地边观摩了半年,武功就超过了大部分的弟子。我见他们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便亲自教习,并将我潜心多年创造的祝融回雁剑法,也全都传授给了他们,有心将他们培养成继任之人。”
回想起几年前自己在华山暂居时,曾听方罗生夫妇议论过。说叶斡和吕心的剑法亦正亦邪,幽幽阴魅中带着炽热之气,剑招也有些熟悉,想不到竟是承自衡山一脉。
万俟元继续道:“十一年前,唐刀大会的时候,我让他们三个留守衡山。可没想到,等到我回去的时候,居然已经……”
岳飞和赵钧羡见万俟元掩面默然,显然这一段故事他决然不想提起,便也不催他继续往下讲。过了一会儿之后,万俟元才抬起头来,缓缓道:“他们师徒合谋,同时发难。我闯入山门,总算救下一些弟子,找到他们三个,想要清理门户。
可没想到这三人一直以来隐忍不发,武功已经远超出我的意料,尤其是那个燕常。他悟性比另外两人差一些,不过身长力大,我便传了他一套开山斧法。可他似乎并不满足,早在去唐刀大会之前,我就注意到他似乎在独自练什么其他武功。
那天,我和他们拼死力搏,本来即将不敌,可那燕常不知怎么回事,脸色忽红忽白,眼中布满血丝,手下狂乱了起来,应当是运功冲乱了经脉。我趁其不备,一剑刺伤他的脸,惹得他狂性大发,甚至以刀自戕。叶斡和吕心不得不拉着他离开,我才捡回了一条命。”
岳飞叹道:“我也曾听过,说血鹰帮踏雪堂堂主燕常,人称赤鬼,见血即狂,好割人脸,居然是因此而来。”
万俟元道:“他们三人走了之后,我便将那把纯钧剑丢入石廪峰雷钵底下,永不能再见天日。本来想引咎避位,可蒙弟子们挽留,还是当下了这个掌门之位,并对外只说是遭到了归山派余党的侵袭。但我哪里忍得下这口气?越想越恨,越想越愧,心中一狠,刷得一剑,就把我这个指头砍下来了……”
赵钧羡“啊”了一声,万俟元却转而道:“砍是砍了,可看见好剑,手还是忍不住哆嗦。”
他一边说着,一边爽朗发笑,似乎并不以为意。赵钧羡却是越发羞愧,突然起身,敛衽跪下来道:“侄儿不知万俟叔叔与血鹰帮有这般血海深仇,断指之恨,却还与他们同流合污,当真是枉为男儿,请万俟叔叔责罚!”
这一下,万俟元可是糊涂了,伸手要将赵钧羡拉起来:“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指头是我自己砍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什么同流合污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岳飞徐徐道:“赵少掌门,还是起来说话吧。”赵钧羡见岳飞似乎并不意外,想了想也就悟道:“是了,岳将军曾派杨将军连结河朔,拜访中原各大门派,也曾上过嵩山,我这点旧事,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他方才一直没有挑明,显然是给自己留些颜面,赵钧羡不由得又对岳飞加了一分敬佩之情。
于是,赵钧羡站起身来,将自己如何被何路通相劝,如何认为血鹰帮视大义之派,如何在白虎庄碰头,如何在嵩山遇见断楼一行人,以及之后的华山血战,统统都讲述了一遍,不过并未说明断楼就是他方才提到的“那位朋友”。最后,赵钧羡补充道:“侄儿以为,血鹰帮是以大义为名行诱骗之事,除黄沙帮的沙吞风外,其余应当都是被骗的。”
听完之后,万俟元半晌无语,长叹一声道:“这也不能怪你,自唐刀大会之后,柳沉沧几乎销声匿迹,少在江湖上出现。虽然手下三大堂主的名声越来越响,可要说真做了什么引人公愤之事,却也说不上来。你误信其人,也是在所难免。”
“万俟掌门此言,鹏举可不敢苟同。”岳飞说着,向案头取出一个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折书信,交给万俟元,“万俟掌门,您看一下这个。”
万俟元和赵钧羡有些疑惑,接过岳飞手中的信纸,打眼读了起来:
政和四年少林寺见智方丈失踪,昆仑派掌门何天圣中毒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