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生,一梦死(6)(1 / 2)
一梦生,一梦死(6)
宫长诀终于觉得心脏不再跳得那么快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高阁。
还差十数阶才到阁上,她抬眸,却见楚冉蘅若无其事地在舀粥,修长的十指轻轻拿着玉碗,放在了对面。
宫长诀猛地一顿步,踉跄了一下,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她忙握住栏杆站起来。
奈何发出的声音太大。
任玄机看过来,握着蒲扇晃来晃去,笑道,
“还不知道你这小丫头原来这么识礼数,一大早就三跪九叩的,老夫我可吓着喽。”
楚冉蘅看着她,眸色一紧。
宫长诀拍拍衣衫,却一直低着头慢慢地走上高阁。
还好,再未出错。
宫长诀小心翼翼地坐下。任玄机递给她一个勺子,
“丫头,今天这粥可得喝了,不然多浪费。”
宫长诀慌忙地点几个头,却始终不敢抬眸看向对面。
楚冉蘅已经开口,
“西青已经拿捏住了鄞州大半土地。”
宫长诀停下喝粥的动作,
“西青…比我想象当中的要快。”
楚冉蘅淡淡道,
“元帝知道之后,当朝吐血晕倒。”
宫长诀点点头,
“这样的话,想来百官也会商议立储了。”
楚冉蘅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任玄机摇着蒲扇,拿起面前的茶碗大饮一口。状似无意道,
“小子,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宫长诀眼前乍然是梦中,楚冉蘅背上那些的红痕。
粥一下子哽在喉咙里,她猛地咳嗽起来。
任玄机拿起楚冉蘅放在桌上的帕子递给宫长诀,
“丫头,擦擦。”
宫长诀接过,
“咳…谢过前辈。”
任玄机却看着天边缓缓升起的红日,笑出了声音。
宫长诀抬眸,却恰好对上楚冉蘅的眸子。
他眸中清亮,轮廓一如她梦中温柔。
宫长诀猛地低头,却咳得更厉害了。
她慌乱地起身,道,
“我先走了,你们慢用。”
说完,像逃跑一样迅速地下了高阁,没多久便不见人影。
楚冉蘅看着宫长诀下楼,眸中明灭不清。
任玄机伸出手,
“给老夫一块帕子,那帕子给丫头了,老夫还得擦嘴呢。”
楚冉蘅淡淡道,
“只有一块。”
任玄机看着楚冉蘅袖子里露出的一点点帕子角,翻了个白眼。
宫长诀不知怎的,竟跑到了一处未曾见过的院子里。
她回头,却见来时的路不再,通往高阁的路变成了墙。
宫长诀去摸那堵墙,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堵墙,没有半点出口的痕迹。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也没有找到出去的路。
只好往屋子里去,想寻得出路。
宫长诀缓缓推开门,落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的书架。
抬步入内,可见架上放着各种各样的行本,有纸书有羊皮,有竹简。
宫长诀走在高大的书架间,见有一沓羊皮摊开着放在架上,上面已略微落了尘。
她看过去,上书归魂引三字。
宫长诀并未停留,走出重重书架,面前是一张高案,案后是窗,此刻窗还正开着,微风吹入,吹起高案上的纸,悠悠落在宫长诀脚边。
她俯身拾起,纸上绘着图案。
只有大概轮廓,并无颜色与细节,还有些潦草。
那是一条穗子,穗子打的是不疑结。
她年岁尚小时,同父亲呆在西北。
西北的女子常打络穗,而西北的人甚少佩玉,络穗都绑在了兵器上。
她也学着当地的女子打络穗,只是打得并不好。
不疑结不仅复杂,结绳过程亦极困难。
但却是她在西北记住的唯一一种结,
宫长诀拿着那张纸,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这纸上的穗子,分明是她从前打给楚冉蘅的那一条!
这一世,他并没有见过这条穗子。
为何此处会出现这条穗子的绘样。
不疑结都从上面开始结绳,但她一向是从下方开始,留下的走向痕迹便会不同。
而这张纸上的走向痕迹偏偏就是从下方开始系结才有的痕迹。
是巧合吗,还是……
推门声响起,宫长诀忙将那张纸放在案上,用纸镇压住。
宫长诀回头,楚冉蘅正从重重书架中穿出。
看见楚冉蘅,宫长诀忽如其来地有些慌乱,手脚不知往哪放。
宫长诀道,
“我未看清路,不小心入了此处。”
楚冉蘅站在离她仅三尺之远的地方。
宫长诀只觉得有些窘迫,低声道,
“我一时找不到出去的路,待找到了我就离开。”
楚冉蘅步步走向她,宫长诀下意识后退,楚冉蘅却拿起那张图纸,递给宫长诀。
宫长诀心猛地一跳,
“世子这是何意?”
楚冉蘅道,
“你见过这穗子吗?”
他修长的十指搭在纸上,轻飘飘似无半分重,她却不敢去接那纸的重量。
宫长诀咽了一口口水,缓缓道,
“未曾。”
楚冉蘅凝眸看着她,
“这是西北的一种结,叫不疑结,你年幼时在西北居住,应当听过。”
宫长诀低着头,不敢看楚冉蘅,
“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楚冉蘅将图纸叠起,
“我收留你,不若便编此结作为答谢。”
他拉住她放在背后的手,状似环抱住她的腰。
宫长诀眼皮猛地一跳,眼前恍然是昨夜梦中,楚冉蘅宠溺地轻笑一声,温声道“墙上凉”,将她揽入怀中的模样。
宫长诀侧身躲开,楚冉蘅却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将纸条放在她手上。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似乎都能被楚冉蘅听见。
楚冉蘅道,
“可以吗?”
宫长诀抬眸,他眸色沉静,面色淡淡。
看见楚冉蘅无波无澜的样子,
宫长诀却更窘迫,明明没有的事情,她到底在顾忌什么,在敏感什么?
宫长诀忙点头,磕磕巴巴地道,
“可…以。”
宫长诀只想落荒而逃。
她低头道,
“倘若没有别的事,我便先走了。”
宫长诀抬步,却被拉住了手腕,
回头,对上的是楚冉蘅如古井幽深的眸子,
“你方才说寻不到路。”
宫长诀只觉得有几分尴尬。
楚冉蘅轻声道,
“我送你出去。”
宫长诀垂眸,才发现自己并未甩开楚冉蘅的手。
宫长诀缩回手,
“多谢世子。”
楚冉蘅缓缓地收回空空如也的手,
宫长诀始终与楚冉蘅退开半步距离,楚冉蘅走到墙边,将墙边挂着的灯摆正,眼前的景象突变,通往高阁的路出现在眼前。
楚冉蘅道,
“花石皆阵,你进来的时候,大抵是风正好吹歪了这灯,故而寻不到出去的路。”
宫长诀只胡乱地点几个头。
“那我走了。”
宫长诀走出院子,却不敢回头看,一直到了夜苑才松下一口气来。
而她手上还捏着那张纸,捏得起皱。
天却忽然下起雨来。
窦皇后一身素服,跪在雨中,
有太监拿着伞上前,
“娘娘,这雨太大了,您已经跪了一夜了,再跪下去,身子必然受不了啊。”
窦皇后衣发皆湿,
“陛下,求您见见臣妾吧。”
雷声轰地一声响彻天际,窦皇后下意识眸子一缩。
窦皇后的贴身宫女忙上前,抓住窦皇后的衣角,
“娘娘,别跪了,打雷了,已经打雷了啊。”
宫女带着哭腔,
“娘娘,您不是最怕打雷的吗,如今这雷已经这么大,您别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