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走投无路（2 / 2）
秦宇诺的面色已惨不忍睹，嚅嗫道：“就……就是……总之不是我这样儿的。”
沐梓晟的眉心微微一皱，柔声问：“哦？不是诺儿这样儿的？还不是哪样儿的？”
秦宇诺的嗓子眼儿已开始冒血：“不是储君那样儿的……”
沐梓晟的眉心再一皱，好像不解：“诺儿是说，我的玥儿算不上孝子？诺儿你算不上德妃？玥儿不孝？诺儿失德？”
秦宇诺哆嗦半晌，突然一甩手，明眸中如火燎原，声音嗖地大了起来：“晟哥哥，你既然全都知道，杀死我算了！我，我罪大恶极，我就该被千刀万剐诛九族，晟哥哥你别对我手软了！”
一说到“诛九族”，秦宇诺心里倒带劲了一下子。将秦若凝连着诛了，也是挺快意的。
说完，心头一抽，立刻又接了一句：“是我勾引储君的，跟储君无关……晟哥哥你知道我闲来无事喜欢摆弄些药丸，用得还得心应手，储君是被我下药了……储君什么也不知道，他其实是受害者。”
沐梓晟听得眼珠子一大，惊道：“你说什么？你说玥儿被你下了药？你……你强暴了玥儿？”
秦宇诺决定一狠到底，狠声说：“什么‘强暴’，是强抱！抱了一下而已！我看他长得挺精神的，一时兴起，就抱了一下。”
抬头一看，沐梓晟的眼帘已止不住地颤动，眼仁亮得几乎能着上火。
沐梓晟在，在干嘛？
这表情，是在憋着笑？
沐梓晟用多么乐观的态度直面自己的绿帽子啊！
沐梓晟憋了一片刻，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立刻收势不住，还越来越肆无忌惮，直到笑趴在桌上。
秦宇诺看着沐梓晟剧烈耸动的双肩，茫然地问：“晟哥哥？”
沐梓晟说：“别说话，让我再笑一会儿。”
秦宇诺瞠目结舌地守在一边，脑中盘旋着一股妖风，直到沐梓晟慢慢平息，再抬起头，憋着一脸余绪未了的笑，问：“诺儿闷得慌吗？”
秦宇诺问：“啥？”
沐梓晟重握住她的手，说：“诺儿闷在家里，大概闷得慌吧。我带诺儿出去走走。”
秦宇诺一脸懵懂地被沐梓晟拖出了门。
外面阳光明媚，天高地晶，秦宇诺却觉得这世界，已全然超出了她的掌握。
沿一片百草争奇的大园子外行走，另一侧便是幽深无底的悬崖，雾气从谷底浮起，缭绕于脚下，仿佛云中漫步。
秦宇诺与沐梓晟并肩前行，心中七上八下全没着落，暗暗扭头看沐梓晟，却见其面色从容，意态洒脱，安谧中透出丝丝连绵的兴致，是正宗的游园状态。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君王气度，上得了战场震得住朝堂，顺得来民心忍得了儿子抢后娘。
秦宇诺深吸一口气，打算转移一下情绪。再憋在这股困惑中，过不了多久她就会一脚踏下悬崖来个天外飞仙，求个痛快。
秦宇诺小声问：“晟哥哥，陌血散的事情，真的是汝宁王做的？”
沐梓晟微笑：“玥儿都告诉你了？”
秦宇诺吐血。
沐梓晟谈到沐淞玥与她的私情时，是多么的从容安详啊。那四大皆空的笑容，来个立地成佛也绝不过分。
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就摔到底吧！
秦宇诺一咬牙，问：“陌血散的事情，究竟是谁做的？这次派杀手的又是谁？”
“诺儿，”就听沐梓晟轻唤一声，在秦宇诺茫然时，开始娓娓道来：“你知道玥儿的母后，是什么身份？”
秦宇诺老实摇头。
沐梓晟温言解释：“玥儿的母后，出身并不显赫，只是中州一个富商之女。有一次我为奸人所害，身中剧毒，晕死在一片深山老林里。醒来时，正看见他母后守在我身边。”
秦宇诺眼神一亮：“是皇后救了你？”
沐梓晟淡笑，摇头，缓声道：“是不是皇后救的，我事后稍稍一查便知。只是当时我心爱的女子刚过世，心灰意冷，而身边的几个妃嫔，又怀疑她们跟玉霄圣殿有牵扯，不敢轻易信任。恰逢玥儿的母亲，与我心爱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我无法不动心。也是玥儿这孩子跟我有缘，虽非我心爱的女子所生，却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慰藉，我第一次抱他在手里，就忍不住想，若说父爱总共就那么多，不够分给众多子女，那赋予他的，绝对足够。我发誓，绝对足够。”
秦宇诺听得心头颤动。
她最大的感慨就是——沐淞玥的命咋这么好呢。娘生得跟君王的情人一样，也就罢了。还比那么多皇子公主都抢先一步，霸了沐梓晟所有的父爱。
他前世拯救过多少即将被拆的神堂庙宇、即将被砸的佛像神尊啊！
突听沐梓晟语锋一转，问：“诺儿是否知道，我说这些话做什么？”
秦宇诺思考一会儿，疑惑地问：“晟哥哥是想说，就算储君被我下药强抱过，也不怪储君？”
沐梓晟说：“……”
片刻，沐梓晟挥挥手，开始自我反省：“这没头没脑地让诺儿猜，诺儿肯定猜不中。”
然后，停住脚步，转身看向秦宇诺，秦宇诺不得不跟着转身，就见沐梓晟的双眸，在天光照耀下，仿佛一片深而清的湖水。
沐梓晟说：“我晕死在那片丛林里，被人施救时，迷糊醒了几次，看见那个救我的女孩。但等我完全清醒之后，却又想不起来。记忆就是个奇怪的东西，清醒时遗忘，神智错乱时，反而能回忆起来。”
秦宇诺听得云里雾里。
半晌，愣愣地问：“谁救了你？”
沐梓晟遗憾地笑笑：“等我清醒时，那女孩已经没了影儿，我又全忘了她的模样。不仅忘了她的模样，连被人施救这件事本身也忘了，还当自己是受上苍庇护，逃过一劫。”
秦宇诺更困惑：“那你现在怎么又知道，是被一个女孩救了呢？”
沐梓晟叹气：“都说了，神志错乱时，反而能回忆起来。我不是疯傻了一段时日吗？反而忆起那段往事。”
秦宇诺终于听出头绪，缓缓点头。
片刻，仍不住询问：“晟哥哥说这么多，中心思想是啥啊？”
沐梓晟的目光更清更深，漾开小小波纹，映在秦宇诺脸上，说：“没啥中心思想，看诺儿今天心情不好，紧张得很，随便讲个故事，给诺儿放松一下。”
秦宇诺吁一口气，沉吟片刻，认真地问：“晟哥哥，你真的不生气？”
沐梓晟问：“生什么气？”
秦宇诺瞪眼。
沐梓晟抚抚她的刘海，眼帘一闪，那清水湖波的眸中，突然溢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那情绪直直沉入秦宇诺心底，立刻掀开惊涛骇浪。
秦宇诺愕然。
沐梓晟这是什么情绪？
那眸中透出的，分明是噬心透骨的悲伤，好像这世界顷刻就会消失似的，空落落又沉甸甸的悲伤。只看一眼，秦宇诺就忍不住跟着哀痛起来。
但当秦宇诺回过神，想询问时，却发现沐梓晟已然恢复了正常，仍旧清朗和悦，双目含笑，让秦宇诺误以为刚刚出现幻觉。
沐梓晟轻描淡写地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诺儿以后别那样就行了。”
一桩足够被诛九族的罪名，就这样被沐梓晟风轻云淡地挥走了。
秦宇诺稍稍一想，也不得不感动。
若说沐梓晟对她不是真心，那真是阎王爷都会打地底爬出来跟人掐架。
再走一阵，就见前方一高塔高耸入云，雾气缭绕青褐塔柱，伴随天风飞扬而上，威严而缥缈。
正是鸿道之——对了，就是伯燮先生——休养之处。
这么长时间没见伯燮，也不知他是否恢复正常。
秦宇诺稍一想，还真不知道，若伯燮恢复正常，她该如何与其相处。
而伯燮，一旦回忆起自己追着秦宇诺喊娘的场面……但愿宋子逸顺个手，将伯燮那一重记忆抹掉了事。
沐梓晟往那方向眺望一片刻，问：“要不要去看看？”
秦宇诺倒是想探望伯燮，但宋子逸提前打过招呼，在伯燮的治疗未结束前，不便见外人。
听沐梓晟这么问，秦宇诺双眸一亮，紧声问：“呀，是不是伯燮先生已经恢复了？”
沐梓晟笑而不语，拍拍秦宇诺的肩，就先一步往塔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