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酒会”(2 / 2)
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一遍遍地问着,一遍遍地问着,那样惆怅,那样迷茫……
又有谁会知道呢?
空气里流动的是夜与花的香,他们在嘈杂的谈话声中分辨音乐的节拍,专心致志地慢慢跳舞。
跳舞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对,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处,都在轻言笑语地交谈。
舞池紧邻着喷泉,喷泉池中映着无数灯光,粼粼仿佛溶进去无数个细小的月亮。
一条条银的蛇形的碎影在上头扭曲着,青铜雕像顶端流下的潺潺水瀑,被夜风吹得散开细微的水滴,沾在她裸露的手臂上,清凉沁人。
他的手不紧不松地握着她的腰,歌声如同水滴一样,缥缈而悠远:“Whenwilltheyeverlearn?Whenwilltheyeverlearn...”
谁会知道,又有谁会知道,在这样的夜里,那些遥远的、未知的将来,那些沉默不语的过去,谁能够知道……
这晚没有月色,草坪上空交织着满天繁星样的灯,夜空深黑静寂,仿佛亘古不变的遥远背景。
旋律缓慢而优美,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晚上,不会有奇迹,她喝多了香槟,却头脑清醒,如今再不会有一座城,肯以倾塌的姿势来成全一段传奇了。
歌手还在无限惆怅地吟唱:花落何方,似水流年,花落何方,此去经年……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站在这繁华的中央,耳畔细微的歌声一遍遍地在问: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他的表情亦仿佛有一丝恍惚,他甚少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侧耳交谈的几位非富即贵的人物。
易臻很少说话,偶尔体贴地替身侧的女伴取一杯香槟,然后回过头来,依旧漫不经心地聆听着旁人的高谈阔论。
他虽然面带微笑,那笑容亦无可挑剔,但他知道那只是出于礼貌。
此生他到底有没有机会,真正开怀大笑过?
赵子承有些麻木地注视着他的笑颜。
他小时候十分顽皮,大姐忙着工作,没有钱请保姆,就将他独自锁在家中。
他一个人拿辆玩具车,可以玩好久。
有日偶尔爬到了阁楼上,累了就在地板上沉沉睡去,醒来时四面黑暗,哭了好久才找到灯掣,打开电灯看到满阁楼的杂物,擦干了眼泪,继续自己和自己玩耍。
从此后阁楼就成了他小小的、秘密的花园。
后来渐渐长大,十余岁时躲在阁楼里翻天覆地,几只旧藤箱里装着大姐年轻时的一些书籍杂物,被他统统翻了出来。
就是在那时,看到大叠的旧照片。
照片质地极好,颜色还没有毁掉,拍得毫无理法,完全是家常随意抢拍的一些镜头。
拍摄背景总是在同一套屋子里,宽敞简洁,有客厅里拍的,也有书房的,有露台的,亦有厨房的。
照片都是拍着同一个人,偶尔也有合影,大大的特写,一望即知没有用三角架,是举着胳膊随便对准自己拍下来。
镜头离得太近,像是后来街头时兴拍的大头贴,但两张脸都笑容灿烂。
有一张照片是那个人正在接电话,举手挡住半边脸,仿佛要挡去镜头。
大特写的手,紧紧抓住另一条伸过来的胳膊,女性的纤细的手腕,被他捉在手中。
拍到的大半张脸上,明明都是笑容。
笑得那样明亮,眸中薄而净的闪亮光辉,仿佛是宠溺。
隔着薄薄的镜头玻璃,隔着遥迢的时空,隔着一切未知的往事,凝聚在镜底的那一刹那,仿佛就要藉此来证明曾有过的瞬间幸福。
他是否真的快乐过?
赵子承几乎怀疑自己不曾见过那些照片,或者那一切都只是无聊的臆想。
他曾冷酷无情地撕裂一切,令整个世界在一个女子面前崩溃。
如今他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仿佛心安理得。
那样灿烂的笑容,也曾是虚伪造作的一个假象。
他绝不会放过他。
网一步步收紧,而绳索牢牢握在他手心。
猝不防及的事情发生在周一,易臻突然约他晚餐,他的心顿时一沉。
没有理由这么快,不可能这么快他就已经察觉。
市场风平浪静,一切痕迹早就被他们消弭于无形,他不可能这么快觉察出异样。
他还是赴约了。
约在一间知名会所的西餐厅,这里本来就是会员制,这日客人极少,整间餐厅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
易臻比他先到,立在落地玻璃窗前。
玻璃窗外就是巨大的椭圆形马场,像是凭空掣出的一只沙盘,可是没有山脉河流,亦没有高低起伏,巨大平整的沙盘上,骑师调教着名驹。